第一次看见迪诺的时候,它还在母亲的怀抱里,嘤嘤的吸吮着母亲的乳汁。感受着逐渐变凉的母亲的体温,它懵懂的睁开了眼睛,深蓝色的眸子如同海洋一般,将我吸入了深海的漩涡。我轻轻抱起它,它似乎重新找到了暖源,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我是个猎人,40年来总是形单影只,只有一只叫辛迪的猎狗陪着我。那一天,因为迪诺的到来,我那间孤独的小木屋开始焕发生机,我拥有了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太阳好像从我的生命中冉冉升起,月亮也似乎长久的停驻在我的生活中,给予了我不惧一切的永恒的光芒。
我请洗了我的泡脚盆,那是我一天在山路上奔波以后唯一能得到舒缓的天堂,但迪诺的到来让我不得不贡献出我的惬意。 每当水流潺潺的划过迪诺雪白的毛发时,它舒服的眯起眼睛,那时我似乎感到热流在我体内喷薄。我美丽的小情人,总能轻而易举的迷惑住我。
我和辛迪依旧每天打猎,而迪诺就像尊贵的公主,只是懒懒的窝在那里,等着忠心的臣民为它献上的山珍海味。它习惯吃熟肉,习惯每个夜晚蜷缩在白色的地毯上安然入睡。当然,它不知道,它的床,是它的妈妈。那时我总好奇,夜里迪诺会不会收到妈妈托付的梦,但我总觉得应该没有,不然早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迪诺就会咬断熟睡中的我的喉咙了。
日月交替,时光荏苒。长大后的迪诺更加高贵,连看着它长大的辛迪有时也会恐慌和它的交流。它那么高傲,像一株绽放在天池里的白莲花,不可一世。可它依旧同小时一样黏着我。每当我要出门打猎时,它总会低着头走到我的脚边,用松软的毛轻轻磨蹭着我的脚面,看着已然强健壮的它,我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那是我第一次带迪诺去打猎,它显然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东张西望,蹦蹦跳跳,辛迪像个忠于职守的小侍卫,跟在公主身边,寸步不离。
天空蓝的透明,参天大树顶天立地如盘古一般,撑起这一方一亩的万种生灵。我终于为尊贵的公主大人觅得了一个能让它大展身手的猎物。
那是只兔子,也是白白嫩嫩,一看就知道是家里的娇娇女。我拍打着迪诺的背,对它说去吧去吧,可它依旧不为所动,慵懒的伸着舌头,眯缝着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辛迪拱着迪诺的腿,和它依旧如雕像一般,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有些心急,拿着猎枪使劲的敲打着迪诺,朝着它大声叫喊:“快去啊!小狐狸崽子!”不知是感受到了疼痛,还是感受到了我的暴躁,迪诺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踱步走了出去。我心急的跟在它身后,拿着猎枪追打着它。它终于跑起来了,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在绿色的树木中呼啸而过。
可这道闪电慢了点。太久的娇纵让迪诺根本就没有狩猎本能,而缺乏锻炼的身体也让它根本就追不上身手矫健的兔子的步伐。最终我还是用子弹刺穿了兔子的身体,只留下迪诺的气喘吁吁和对死掉的兔子的得意洋洋的眼神。辛迪看了我一眼,我也知道了,小公主被我惯坏了。
小木屋里火光温暖着每个人的毛孔,我将从山下买来的牛肉烤熟,分了三分之一给辛迪。然后把今天猎来的血淋淋的兔子丢给了迪诺。迪诺显然很不满意这样的分配,哀怨的看着我和我手中的牛肉。深海里有星星在闪耀,我看着它的眼睛,有些不忍可又咬牙下定决心。“迪诺,你必须要学会吃生肉。辛迪,快吃完睡觉!”它似乎心有不甘,可看到我坚毅的眼神却又无可奈何,低头撕咬起来。生肉的血腥让它紧皱眉头,嘴边雪白的毛也染上了诱人的红色,我吞了口口水,忍不住燥起来。
渐渐,迪诺习惯了与猎物的追逐,适应了满口的血腥。又逢一年冬天,迪诺已经来到我身边五年。现在的它,正直最美好的年华,美的不可一世。
雪花一片片洒落在屋檐上,屋里的火堆烧的旺旺的,可屋里每个人的心却那么凉。“迪诺,你现在走吧。”它有些惊讶,以为这是我的玩笑,娇嗔的蹭着我的裤腿。我抓起身旁的猎枪,拍打它,可它依然执迷不悟,以为我是在和它游戏,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砰!”辛迪呆呆的看着我,迪诺也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看着血从自己的腿上源源不断的流出。“迪诺,五年前,我杀了你的母亲,抢走了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你。你看,你夜夜枕着入眠的白毛毯,是你母亲的血肉肌肤。现在我打伤了你的腿。我是你的仇人。现在,你马上离开屋子,不然……” 我拿着猎枪,对着迪诺,它深蓝的眸子像要溢出水来。我拿着猎枪步步紧逼,它无奈步步后退。“砰!” 我关上了屋门,屋外的迪诺挠着木门,一下一下彷佛挠在我心房。眼泪从我的眼角一跃而下。亲爱的迪诺,你那么美,你应该得到更多的欣赏;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森林,绽放你最美的青春活力。别恨我,我也牵挂着你,你留下的血迹,会助我找到你的踪影。放心,我会一直,默默陪着你。
一场大雪,冰封了山林。我和辛迪被作为灾民转移到了山下。出门时,迪诺已经了无踪影。连血迹,也都被大雪抹去。我还是丢了它,我的迪诺。 后来,我在山上打猎时被一个年轻猎人误伤了眼。我瞎了。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年老的我,和奄奄一息的辛迪。
辛迪走的那天早上,下着大雨,我住在年轻的猎人在镇上补偿给我的房子里,吃着烤马铃薯、烤红薯。 辛迪已经很老了,我看不见,但我能摸得到它的皮包骨头。我总是心疼的抚摸着它的头顶。它也是回应般的,蹭蹭我的手。可那天,它没有回应。我的手下一片冰凉。
我依然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和它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这些年我们彼此的陪伴。突然,我就那么哽咽了。
我请年轻猎人的妻子带我到山上的小木屋旁埋葬了辛迪,我想这是它最愿意长眠的地方。
年轻猎人的妻子在我的恳求下到屋里收拾白毛毯准备带走,我静立在辛迪的墓前。突然一股热热的气流在我裤腿周围流动,皮肤上柔软的触感让我心里一暖。它还像小时候一样,娇嗔着轻蹭我的裤腿。真好,我的小公主还像以前一样,可爱灵性。
“毛毯收拾好了,咱们走吧。”女人的声音让它一颤,热流和柔软一下子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撕裂般的小小的疼痛。
“好,走吧。”“啊!”女人惊呼一声,“好漂亮的白狐狸!可惜了,腿有点跛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