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七十岁(连载)
(一)
我今年七十岁了,人们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反正七十岁了,自己和老伴身体还不错,儿子孙子都非常孝顺,日子也过的舒心。
我生于1948年的春天,按现在的说法,我出生在旧社会,一岁多的时候就变成新社会了。我从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爸爸,听我妈妈说,我在她肚子里大约九个月的时候,我父亲患疾病去世了,我成了遗腹女。我才断奶还没满周岁,妈妈把我留给爷爷奶奶改嫁了。
我一直跟随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那时候虽然吃不饱饭,但非常快乐,最开心的是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野果子,我最喜欢吃猫卵坨(现在叫猕猴桃),摘回来放在谷堆里沤上几天就熟了,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所有的饥饿都在那一瞬间得到饱腹,当然吃多了也经常闹肚子。
我六岁多的时候,到了上学的年纪,爷爷奶奶把我送到村小去读书,老师虽然用本地土话上课,也不教拼音(他根本就不会),教我们自己做毛笔,调墨汁,可好玩了,我学得非常认真,老师总夸我聪明,读书识字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我渴望读好书走出大山走到城市去找妈妈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自我一岁多随爷爷奶奶生活,妈妈只是回来看过我几次,后来她又生了几个弟弟妹妹就来得更少了,我想妈妈时候就在练字本上默默的练习写“妈妈”(练字本是我拿旧报纸用浆糊一张纸粘贴起来的),我写啊写,写啊写,写着写着就流眼泪,眼泪不停的流,把练字本全部都浸湿了,我只好拿到灶上去烤干然后接着写,我真的很想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爷爷奶奶这里不理我,妈妈,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八岁的时候,妈妈来了,带着一个叔叔来的,她要我叫他“爸爸”,我出来以来第一次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总感觉好陌生好远。爸爸听到我叫他,“嗯”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和妈妈进屋去跟爷爷奶奶说话去了,我在屋子外面开心的玩着,时不时的往屋里瞧一瞧,后来就看到奶奶哭着出来了,不做声,也不和我说话,然后听到爷爷在屋里大声吼了几句,接着妈妈把我叫回屋里,爷爷说,你们自己跟孩子说吧,说着他也走出屋去了。妈妈一把抱住我,只是哭,爸爸说,孩子,我们今天准备接你回城里,但是呢,你也知道,你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我们又要上班,首先要把你的户口迁回城里,迁回去以后你就不能上学了,要在家里照看弟弟妹妹,你愿意吗?当然你也可以留在这里,在这里就可以继续上学。一听到说我可以回城里,可以跟妈妈在一起,还有弟弟妹妹可以一块玩,我马上就答应了,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妈妈在一起,虽然我不能再上学写字了。
就这样,我跟妈妈和爸爸回城了,终于一家人团聚了。
我的大妹妹比我小两岁,已经六岁了,我的弟弟才刚刚一岁,还不会说话,他们非常喜欢我。每天天不亮,我第一个起床,然后生火做饭,这些活我在爷爷奶奶家就会了,将捞米饭过的米汤盛出一碗来,这是给弟弟喝的,然后在坛子里拣出酸豆角酸萝卜之类的,妈妈爸爸起床后匆忙吃了饭就去上班了,我要赶紧清洗干净打扫卫生,带着妹妹和弟弟他们玩,临近中午,我到菜园里去摘好菜拿到小河边洗干净再回去炒。那时候,妈妈一个月工资七块五毛钱,爸爸一个月八块钱,爸爸每个月还要拿出钱寄到他老家去,听说他家里也很穷。每个月就靠着他们两个人不到十块钱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大家人,他们下班后在院子的空地里种满了菜(那会儿家属院都有空地),只要勤快,都会获得丰收?那时候粮油都要计划,每个月要凭折子到粮站去买米,我们家里虽然米饭接济不上,但瓜菜还是管饱的,至于肉菜却很难吃到,我虽然每餐都吃的很多,但总是感到好饿好饿,所以我总是很瘦小,小朋友们都说我是豆芽菜。
(二)
我感觉自己真的很能吃,一顿饭能吃一大碗南瓜,还有三个红薯,再喝上一大碗米汤,但没多久又饿了,那时候街上没有吃的东西卖,即使有,我也没有钱,我好怀念在农村的日子,饿了,可以去山上找东西吃,然而这是城里,需要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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