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02章

汇中订婚宴

连载05

出杭州城站，他先去福来首饰店，取回订好的戒指，再去绸缎庄，买几块上好丝绸旗袍衣料，就去找颜宝惠。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颜宝惠，正在药房当班，见取药口递进一张白纸，竖体写五个毛笔字：“求见颜小姐。”她抬头看，见是永道，并不吃惊，说：“我猜到，你会来。”

她以为林浩恩对徐永道说了，她已来杭州。

“门在北边，你进来吧。”她对他说。

“怕影响你工作，我在外面，等你下班。”他说。

“也好，你去花园里等我吧，快中午时，再来找我。”她说。

大约过一个多小时，他回来了，在药房窗口对她说：“附近有家饭馆不错，中午请你吃饭。”

“好，就要下班了。”她说。

她关了窗口，换身衣服，就跟他去了。

徐永道看中的饭馆，正是昨晚林浩恩请颜宝惠吃晚餐的观潮楼。

他领她上二楼，走到他定的靠窗座位，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他神色严肃地说：“宝姑娘，来杭工作的事，该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我知道，你很独立，很能干，但近来时局动荡，年轻女子独自出门，很不安全。你来的路上，还顺利吗？行李多不多？”

“我知道你忙，不想打扰你。这些年，我独立惯了，没想那么多。准备周末去航校找你，想知道对我的突然造访，会有何反应。”她说。

“你将是徐太太，不是颜小姐。请记住，再有什么新行动，先告诉我。”他说。

“我记住了。一路还顺利。对了，我来那天，恰巧在医院碰上林浩恩，他帮我收拾行李和房间，带我来这儿吃的晚餐。”她说。

徐永道一听，他惧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颜宝惠这次来杭州，果真在他之前，先遇见林浩恩。

这会儿，令他怒发冲冠的，是昨晚他找林浩恩时，林浩恩只字未提在广爱医院见过颜宝惠，并且帮她安顿。

他心里说：“林浩恩，你这家伙，城府真深。今晚，我还要找你算账。”

但此时，他不想在她面前再提林浩恩。他希望“林浩恩”三个字从她记忆里消失。

他转移话题，说：“宝惠，前几天，我去上海出差，见到你姐夫江承业。”     

“是吗？姐夫对你说什么？”她问。

“男人间的谈话，不便告诉女士。”他说。

“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她说。

“宝惠，爱吃什么，尽管点吧。”他指着菜谱说。

她只点一盘茭白素炒香菇，不再点其他菜。

“只点一个菜，怕我付不起账单？”他说。

“说对了。”她笑着说。

“我虽不富，让你饱餐一顿，还是没问题，放心点吧。”他说。

“我想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帮你点一个。”她说。

“我喜欢大鱼大肉，点了怕吓到你。”永道说。

他点了清蒸鲈鱼，东坡肉，特意为她点了冰糖桂花莲子羹。

菜很快上齐。

徐永道和颜宝惠各自作谢饭祷告。之后，颜宝惠喝一勺带西湖青莲淡雅和东阳金桂浓香的桂花莲子羹，低头沉默，面带忧伤。

“味道如何？”他问。

她低头不语，眼睛湿润。

“不合口味？”他问。

“正合口味，母亲从前常煮给我喝。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桂花莲子羹？”她说。

“猜的，凭感觉，你多半喜欢这类食品。”他说。

“徐教官，你的判断力有些吓人。”她说。

“我的判断力只对敌人有杀伤性，不必害怕。”他说完，吃一大口东坡肉，夹块鲈鱼肚子上的肉，放在她唇边，让她吃。

他咽下口中的饭，先给她倒杯茶，然后自己倒一杯，说：“过两周，中央航校举办毕业典礼和恳亲会，蒋中正校长，也是航空委员会委员长和夫人来参加。你不知道吧，蒋夫人是航空委员会秘书长。我想请你以我未婚妻的名义参加，可以吗？”

“你还没有正式求婚，我怎好称是你的未婚妻？”她说。

“宝惠，请把你的左手给我。”他说。

他从口袋里，取出几小时前在福来首饰店定做的白金钻石订婚戒指，轻柔戴在她的左手中指，说：“颜宝惠小姐，我，单身汉徐永道，正式向你求婚，请你做我的未婚妻。”

她没料到，订婚戒指戴的这么意外。

她说：“这就算订婚吗？”

“这是订婚前奏，三个月后，圣诞节前，我们回上海，请亲朋好友和订婚证明人，在汇中饭店，办订婚宴，好吗？”他说。

她点点头。

徐永道此刻心情极好，这趟来杭州，该办的事，都办成了。

吃完饭，他陪她回广爱医院，准备去她宿舍看看。

他俩经过医院内的小花园时，徐永道见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影很像林浩恩，心里说：“是幻觉，越不想见谁，谁越出现。”

走进一看，果真是林浩恩。

徐永道心想：“林浩恩，不用费事今晚找你，现在就了结。”

他对颜宝惠说：“你先回宿舍休息吧，我有事和林浩恩谈，之后我们一起回笕桥，改日再去你宿舍看看。”

“好。”她对徐永道说。

“林先生，你们慢慢聊，我告辞了。”她对林浩恩说。

等她走远，徐永道对林浩恩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一位开刀的同事。”林浩恩说。

“昨天晚上，我找你时，为什么只字未提，你帮我未婚妻安顿的事？” 徐永道说。

“你未婚妻？”林浩恩反问。

“就是刚和你告别的颜宝惠。”徐永道说。

“徐教官，我必须向你汇报私人行踪吗？”林浩恩反问。

“你干什么，我管不着。以前的事，不想再提。以后，不许你接近我的未婚妻。”徐永道说。

“我只是偶然遇见颜小姐，顺便帮忙，别无企图。”林浩恩说。

“你心里怎么想，你知道。我提醒你，她是我未婚妻。”徐永道说。

“再次申明，我没有夺你未婚妻之意。”林浩恩说。

“请告诉令妹，颜宝惠有未婚夫，请她帮你另外物色。”徐永道说。

“徐永道，我的事，无需你多虑。”林浩恩说。

“林浩恩，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是，神让我先遇见她，并且求婚，她答应了，她属于我，你无权追她。你熟读圣经，该读过雅歌：‘良人属我，我也属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她和我一样，喜欢百合花，她把自己比作野地里的百合花，正好遇到深爱百合花的我，这就是天作之合。”徐永道说。

“徐永道，请不要拿圣经，为你的狭隘辩白。颜小姐是独立的人，她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你们不过刚认识，尚未举行有证人在场的订婚仪式。我看重友情，不愿横刀夺人爱。否则，现在追她，并不算迟。”林浩恩说完，不等徐永道反应，转身快步离开。

徐永道跟在林浩恩身后，走出医院。他从杭州城站，跟到笕桥站，出站后，二人分道扬镳。

  颜宝惠回宿舍，坐在桌前，取下徐永道刚才给她戴的订婚戒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惊喜地发现，戒指里镶嵌的钻石，形状是百合花，又见戒指背面刻着“LOVE SINCE

1936”。此刻，她的心被爱充满，憧憬这爱，从1936年，持续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