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浑身没劲,身边没有人,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老伴啊,我马上就要来了,你等着我哈……我就剩下这一口气吊着,感觉咋有点不甘心呢?老啦,没用啦!再不走,那些嫌弃的眼神和扎心的话直接刺向我,我心寒透啦!
高专护也嫌弃我,她走了两天,看不到人影,我吃不下饭,哪还有心情吃饭呢?
今天她回来了,来了就问我,爷爷,您咋能不吃饭呢?俺家里临时有点事,没来得及跟您说,走得特急,您可别怪我哈!我使尽全力抓着她的胳膊,可是依然力量微弱,眼泪不争气的流着,你不是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不要管我了。我咋就这么不争气呢!年轻也是当过兵的人,还当过团长带过部队,铮铮铁骨、一身胆识的!
老伴啊,我糊涂喽!这脑子里啊,说梗阻啦,我一时认得人,一时认不得的。我这身体也不听使唤了,哪哪都不听我使唤的,上厕所都起不来,真没用!老伴啊,你说这口气吊着,咋就不咽气呢?
咱孙女没白疼,我还好的时候,周末抽时间出来陪着我,重孙女更可爱,她们推着我,在公园里走,晒那暖洋洋的太阳,我感觉浑身舒坦。
你看不到重孙女了,那机灵劲像咱孙女,长得就像年画上美人一样,有点像你,特好看,看到我就“太爷爷”“太爷爷”的叫,很甜,这是我最舒心的盼头啦!
我能动的时候,咱那儿子还凑合,儿媳妇一辈子娇养惯了的,还是那个秉性。他们整天忙他们的,吃饭时候就叫我一下,饭菜还是以前的味,只是没有暖和气儿,吃饭时候没有什么话,有话也是他们俩说,我也不知道说的啥。
吃好饭我就躲在小屋里,看咱年轻的照片,想年轻时候的事,想着想着能睡着。时间过得倒是快,就那么糊里糊涂地过了好两年。
今年不行啦,突然就晕倒送医院去了,检查完脑梗阻,我一听这不是要完结了嘛?开始很害怕,这一怕,心里就慌,一慌手脚就没劲,那医生告诉我,您老爷子算好嘚,都90多啦,一点梗阻不打紧,我一听心又落地了,手脚的劲也就有些了。
医院躺了几天要回家,圆圆接的我,还有孙女婿。儿子也来了,到家门口,儿媳妇下楼来,我一个人上楼不行,孙女婿和儿子两人搀扶着我,我还能走走,儿子就说,啊,你挣得那一月一万多块钱,我一分不要,谁想要谁拿,谁拿谁伺候您老爷子。
我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儿子是不要我了,我是废物了。孙女圆圆大包小包的往楼上拾掇,儿媳妇就拿了两大空盆,唉,都是咱俩看不惯的!
老伴 看到黑夜中的光我找到了你老伴啊!你有福气啊,先走一步,临了有我陪着你,说说话、絮叨絮叨,你走了,我适应了多长时间啊!
现在没人陪我呀!这儿子要撵我走哇。刚刚还在那发暴脾气,说,“这日子过不好,我就拿刀坎了你们俩,然后我再自杀,谁也别活了”。我也不想活啦,可我突然就动不了,全身摊在床上啦!老伴呀,我这心里苦哇。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媳妇日子过得不像日子啊,我老了,也不能动了,死了找你去,他们还年轻着哪,儿子再不好也是儿啊。
我有点放心不下圆圆,她一个人工作和家庭忙得团团转,她想把我接过去,可是她不能辞职在家啊,她还要照顾重孙女,这重孙女不像圆圆小时候那乖,调皮的没法,可也灵气,圆圆操心哪。孙女婿现在没有正式工作了,家庭重担都压在了圆圆身上。
圆圆给我联系了一个养老院,就在她家附近,我真不想去那地方,那是啥地方啊?一帮孤寡老人,没准还痴呆,我这心情能好吗?可是孙女婿和孙女说,他们这样能天天晚上去看我,给我找个最好的护工,帮我翻身擦洗。我也难为情啊,这身子也就给你看过,别人没看过哪!我思来想去,也没办法,还是养老院吧。
养老院里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护工心眼好,对我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比亲人还亲哪!这小高啊,咪咪眼,像是会说话似的,对我太好啦!一天天翻好几次身,喂我吃饭,给我喝水,还陪我说话。
她是乡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了个护士,干了四五年啦,现在越干越顺。平卷舌不分,前后鼻音不分,跟他说话可招笑。整天次(吃)饭次(吃)饭的,我有时候故意学她说话,她也不恼,脾气好得没法说。
圆圆三天两头给她送点吃的喝的,还有用的小玩意,我知道圆圆是真心的,她对我好,圆圆心里安慰些。
圆圆开玩笑说,让小高给爷爷做孙女好啦,小高马上讲:俺可没那福,俺就做好俺的四(事)儿,姐姐可别跟俺开这种玩笑,急得她脸通红。圆圆马上说,妹妹当真也好的,只是说良心话,现在没啥好处啦,这眼么前就是辛苦活,你做得好,姐姐心里感激你,记你的好。小高说:唉,就这么点事儿,这是我的工作,没啥没啥,看你们大惊小怪,弄得俺怪不好意思滴。
老伴,你看,这小高是不是不错。我这要早认识她,一定把工资给她点。人得感恩啊!我这心情好,在这两个月后,有人扶着我都能下地了。可是小高一声不响地走掉后,我感觉一下子掉入地狱里啦。我感觉我都进了鬼门关啦,不知道阎王爷嫌我寿期未到还是怎的,又把我退回到阳间。
这次我真死心了,我活着就是个累赘。拖累这个那个的,圆圆忙的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断断续续地过来看我。儿子媳妇时不时地也来,不过我就没那么亲了,不是说血浓于水吗?这也有淡的时候。
小高走的三天,我一口饭没吃,我不想吃了。这三天谁也没来过,其他护工对我和颜悦色,各种哄着我吃饭,我想通了,这口气呀,早咽下早有福。我也跟你唠唠这么多年的事。
小高端来的饭我也不吃了,不知道是饿得没知觉啦还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吃不下,也不想吃啦。
小高跟圆圆讲,圆圆请假过来,我连说话的气都不够用,圆圆握着我的手,眼泪啊滚豆子似的扑簌簌落下来,我的心也疼啊!我的好孙女啊,爷爷再也没有能力帮你了,你的路哇得自己走,自己得照顾好自己,一天天地不要那么别扭,啥事啊得往开了想。小时候被你爸爸吓得胆子小,爷爷能护着你,现在你爸爸也管不着你了,你们各自安好就行啦……这些话啊,我一句也没说出来。
就听圆圆说:爷爷,孙女没照顾好您,让您晚年受这样的罪,是我让我爸妈把你接过来的,我想我只要有时间可以看看您,可是,我做得太不好啦,呜呜——。
我的泪水也从眼角流下来了,圆圆马上看到,帮我擦了。爷爷您都听得见,那您怎么不睁开眼睛呢?我是想睁开眼睛,可我实在不忍心看我的孙女流眼泪的样子啊!爷爷,您吃点饭吧,怎么说不吃就真一点不吃了呢?您是不是怪我说话不算数,没有天天看您哪。前两天我刚好出差啦,悦悦生病发烧,他们也来不了。这事怎么就赶这么寸呢?爷爷,爷爷,您睁开眼睛吧。
我这心疼的呀,跟你离开我时候差不多。我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泪水的圆圆,我的手使劲使劲想去给她擦擦,可抬不起来。圆圆直问我,爷爷你想干嘛?我去。我也说不出话。咋就这么难呢!就这样看着圆圆痛苦地自责。
我用我的眼神告诉她吧,我深情地看着圆圆,无限爱怜,圆圆俯身抱着我,爷爷,您不能想不开,就这样离开我们啦!您是我最亲的人啦!你不能不要圆圆啦!我真想马上就断气了,这样折磨我们孙女俩,心太疼啦!
我又熬了两天,儿子儿媳一直在这陪着。圆圆也守着我。不是有回光返照吗?我就等待那一刻,可是没有。我一直说不出话,后来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老伴啊,我来找你了。你穿的衣裳是我送你那件红棉袍吗?你看咱俩还是该往一屋住,我这也穿棉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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