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被压制的透明,从龙头里喷涌而出,好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把玩她泥做的身体。不止一次,她透过陈旧腐坏的百叶窗望向窗外,夕阳从那里落下,余晖顺着窗缝溜进来,斜打在地上。形成几条整整齐齐的光柱,几千几万的尘埃在这里漂浮,直到陷入沉寂,再重复下一个轮回。
当她洗澡时,她在想水流的终点。沿着灵蛇一样的曲线,她可以看见她的出生,仿佛女巫从那口沉闷无比的锅里炼出药丸,她诞生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生来便是为了诅咒。
水流蜿蜒着前行,濡湿了木板,又渗透至地下。在那里,水会发臭腐蚀,折磨着这座老房子。
然而她不甘心为这个老怪物陪葬。她把水调的更大更汹涌,让水泼墨似的摔打在地上。她在淋水,她又在疼痛,在这疼痛里她干净了,清晰了,她的灵魂通过百叶窗飘向野外,没有人看得见她,她赤身裸体,毫无束缚地拥抱自由。
水汽上涌,雾化的洁白弥漫在空气中。她伸出手,牢牢的,想抓住这团雾。她甚至能感觉到这团水汽在她手心里穿梭,挣扎,争先恐后地逃离。
地面传来一声震动,她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看向门口。
水停得猝不及防,门被不耐烦地敲击着。声音震天,像老风箱在苟延残喘,发出临死的刺耳叫声。
她握紧拳头又松开。半晌,她顺从地套上衣物,等待下一次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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