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只蒹葭
《初雪渐融》第十二章·做这种事很爽吧我们一路奔跑,肆意生长,本以为这就是青春的模样。但其实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暗的地方……
上课铃声响了很久了。空荡荡的操场只有林念安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夏日的阳光一如既往燥热难耐。
她的薄短袖被汗水打湿了一片,操场上东南角的老槐树层层叠叠在她头顶像是巨大的锅盖。
不想读书了……
她心里生出这念头已经不止一天,可是开口对家人说这句话太难了,她坐在水泥条凳上抱紧自己的双腿,尽可能缩成更小的一团。
不想被看见,不想被发现,不想活下去,不想再哭了。
正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悲哀里,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吼传入她的耳朵。
“你哪个班的?不上课坐在这里搞什么?”
念安一抬头便看见教导主任正朝自己走来,只剩下短短的五十几米了,躲是躲不掉的。
她索性扬着脸,企图穿过泪花朦胧的眼去看清教导主任的脸。
中年男人,肥肥的啤酒肚、油腻的头发梳向一侧、一脸的坑坑洼洼、嘴里白色的唾沫星子……
“说你呢?你还不去上课坐这里搞什么?”越来越近的指责和愤怒,越来越近的油腻脸庞,“奥,是你啊?”
念安本等着劈头盖脸接受一通教育,她觉得自己如同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横竖都是一死,真得不想挣扎了呀。
听到语气稍微弱下来的那句“奥,是你啊?”她莫名觉得诧异。
校园里成千学生,她不是学习顶好的。教导主任怎么会认识她呢?奥,又是那张小票带来的人气吧。
“呵!”她叹了口气,站起身等待被教育,不想逃了,躲不掉的。
“你就是六年级的林念安?最近很火嘛。”那男人挂着人民教师的头衔站在操场上,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我送你回教室去吧,只剩下五六天考试了。一放暑假进了初中,谁还认识谁?”
诧异,惊恐,不解,迷茫……
念安在心里说:“怎么不骂我?不是应该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吗?”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跟在教导主任的身后悄悄回教室。
念安一路的沉默,教导主任一路的讲话。
“你还小,很多事看不明白,别走错了路。”
“不要想太多,事已至此。好好复习考完试就解脱了……”
“女孩子的人生路有太多诱惑了,要洁身自好。当然,我并没有说那小票就是你的。是你的为什么分开打票不是一张?”
“但是解释没用了,解释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要检察院做什么?”
“回教室上课吧,考完试进初中好好学习,镇上的初中熟悉的同学会少很多……”
林念安从最先的惊恐转变为一丝感念。哪怕他说得不全对,但至少有一句话可以借鉴:“好好复习,考完试就解脱了。”
离教室只剩十几米远,她本想道一声谢。还未开口,那中年油腻男人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念安听完脸色通红发烫,她愤怒地握紧拳头想给他几拳,更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
哪有什么理解和相信,污水泼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就潜意识认为就是这样子不是吗?
她站在原地双目怒视眼前的男人,愈发觉得这教书育人的校园可怖。
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阴暗面,有快乐的地方就有悲伤,有微笑的地方就有眼泪,有洁净的地方就有肮脏。
而这一刻,林念安是这校园里的阴暗面,是悲伤,是眼泪,是莫名其妙盖在头顶的肮脏……
林念安的拳头蓄势待发,哪怕不能打在着男人的身上,也要出气在沾满手抄报的墙壁上。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学生们从四面八方的教室鱼贯而出。
那男人一改面上阴森地笑:“你怎么这样看老师?我刚刚还送你回教室呀。”他拍了拍林念安的肩头说,“好好复习啊,老师等你好成绩。”
随着人流,那肥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念安仍旧痴痴地站着。过往的顽皮男生狠狠撞击她的肩头,顺势将她推向墙壁。
熙熙攘攘地吵闹走廊里林念安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好像变了颜色,除了黑便是白。
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夹杂着嫌弃,厌恶直射她的身体。谩骂和嘲笑围绕她一点点扩散成圆。
好冷,就算六月的太阳高悬天空也冷。就像打吊瓶时肌肉收缩,药液滴得太快得冷。就像被剥去棉袄只留下里衣扔在雪地里的冷……
她缩在墙角,周遭的同学围成一个圈。不知是谁的口水最先落在头发上,果皮纸屑丢向自己的时候她开始笑。
多么像古代要被处以死刑的囚犯,被锁在牢车里等待审判的路上。群民激愤,丢很多的臭鸡蛋和青菜叶在身上。
不如死掉吧林念安。
这个念头再一次升上心头,活着,真得好难好累。
“老师来啦……”一声有些熟悉的嗓音穿过人群传来,作恶的同学做鸟兽散。
一只手穿过稀稀拉拉看热闹没走的人伸进来,抓起念安的胳膊开始奔跑。
穿过走廊又到了操场,念安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是舒雅,无时无刻在陪伴自己的舒雅。
身后紧随而来的静好拿着矿泉水大喘粗气:“天呐,赵舒雅,我从没见你跑这么快过。”
“闭嘴吧,还学舞蹈呢。你这个身板太弱了。”说着话,她拉念安坐下,掏出卫生纸给她擦拭头发上的唾液,“谁啊,这么缺德?”
收拾了半天,上课铃又响起了。念安催她们去上课。赵舒雅说:“还上什么课?你这样我们俩能安心复习?”
“对不起念安,我们俩应该早一点陪你,时时刻刻在你周围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孙静好一边说一边给她擦眼泪。
阳光下,三个逃课的女生坐在长凳上感慨万千。好在有上体育课的班级,操场上不至于空落落一下子就被发现。
林念安很想说一声谢谢,可是她开不了口,哽咽着的喉咙痒得难受,一开口便是大颗大颗的眼泪要流。
“哎呀,行了别说了。姐妹们都懂,不是你,也不用谢。”舒雅仗义地拍了拍念安的肩,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很快,湿热的眼泪就打湿了少女糖果色的衣服。远处的树林边站着一个少年,他握紧了一瓶水站在原地看向这里。迟迟得不走动,就这样站着、看着。
“不哭了不哭了,下次有人欺负你我就给你打回去。”舒雅握了握念安的手说着,就好像心疼自己家养的猫咪。
“好……”眼泪依旧决堤而下,念安的脑海里环绕起那中年男人俯身时的话语。
“才六年级还没发育好吧。是不是月经都没来过,做这种事很爽吧?”
无助,绝望,嘲弄,黑白……
“才12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呢?林念安,你不该这样活着啊。”那没有走过来的少年在心里说着,手上的水瓶被捏的变形,“孟树,你到底在怕什么?你还没有两个女孩子有勇气吗?”
是啊,你就是个胆小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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