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我叫周伯通，是当今武林至尊重阳真人的师弟，全真七子也应当叫我一声师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叫我老顽童。其实我大抵也是喜欢这个称号的，师兄常说江湖凶险，保留童心是难得的。

不过我似乎确实是老了，近来总是梦见梅花落满了南山。

也许那也不是梅花，是木棉，也可能不是南山，是西山或者东山，反正我也不太认识花，不识得是哪座山。

刘爱妃要是在的话，她一定认得。不过听说她改名瑛姑以后就苦心钻研机关布置的奇门要术了，她那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比较快。

十年之前，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相约华山，华山论剑，推举出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至尊。我师兄技压群雄，从此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都叫他中神通。师兄说他早已是个修道之人，不愿与人争。我明白他是想凭一己之力拿下这个人人争抢的席位，免除一场浩劫。

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前往云南大理国拜访南帝段王爷，相传一阳指，以防备他所忧，制衡其他三个武林大家的联手。他原是打算孤身前往，我却央求着他带上我，这全真教的山上太冷清了，师兄走了就更没人一起玩儿了。

那日，段王爷早早出宫迎接了我们。师兄和他一见如故，说起武功内力、朝政武林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捂手扼腕，相谈甚欢。我向来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练武只是为了好玩儿，治理家国的事太复杂，复杂的事我干不来。

我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得无聊，心里暗想还不如就待在山上呢，那里至少还有几个小道士跟我吹鼻子瞪眼也行。于是我悄悄溜了出去，这里看看，那里玩玩儿。

正行到宫中某处后花园，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尚是俱全的，但是这样的东西在我周伯通眼里自是不留意的，让我留意的是园中练武的姑娘。

姑娘说不上倾国倾城，却总也是看不厌的。不过武功嘛，看起来好像是差了一点。我好久都没有跟别人切磋，手也有些痒痒。

他们总是说“当时忍住就好了”，以前以为说的是爱情，原来说的是比武。

我身子一跃，双足点地，使出了一套前段时间刚刚研究出的连招，虽然只使了二三成功力，没想到姑娘还是没有办法接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伸手拉住她时，才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像极了山上的晚霞。

后来我跟教里的师侄们说起第一次遇见刘贵妃的场景，他们都以为我老顽童又在开玩笑，不相信她的脸上出现了晚霞。

听说刘贵妃是段王爷的妃子中最喜欢练武的一个，也是悟性很高的人。不过段王爷不喜欢妃子们习武，粗略传授了三招两式就作罢了。我隔三差五地会跑到刘贵妃练武的地方，倒不是故意去那儿，只是皇宫太小了，走着走着就到了。

她也不介意我在旁边看着，不过她的功夫实在是太烂了。

“喂，你到底会不会运气啊”

“不……不太会啊……你教我啊”

“别，笨学生我可教不了”

“喂，你手抬高点，不是，左手左手”

“你肯教我了啊”

“再说就不教了”

当师兄盛怒之下让我跪下跟段王爷认错的时候，我心里满是不解和委屈，难道教一个人武功也错了吗。段王爷像是爱极了这个妃子，又似乎是在一下秒就大彻大悟，跟我说没关系，但是要我带她出宫娶了她。

我选择了在地上磕头，跟着我这样的人刘贵妃是会吃苦的。

我天性好玩，就算跟着师兄也没能学到半点他行走江湖游刃有余的技巧，想来日后的日子也是很难的。而这皇宫之中，做一日妃子，便有一日的锦衣玉食。而且段王爷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想来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离开大理国之后，我便跟师兄分道扬镳了。听说东邪黄药师那儿有一座桃花岛，岛上的机关设计复杂，岛外的人都无法进来。我求黄药师把我关了进去，在那里我看了十次桃花凋落。听说瑛姑一直在研究桃花岛的机关，想把我放出去。

其实首先应该放出去的是她自己。

后来黄药师从东邪那儿带回来一坛酒，说是叫做“醉生梦死”。他说人这一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喝了这酒便能忘掉过往。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不过从那天起，我开始不记得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