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松译本《了不起的盖茨比》(4)
两位女士中较年轻的那位是张陌生面孔。她在她那端沙发上尽可能将身体保持在全然伸展的状态下纹丝不动，下巴稍稍扬起，仿佛在竭力平衡下巴上马上要掉下来的什么东西。她的余光没留意到我的出现，至少未表露出来——说真的，我吃惊到差点咕哝着向她道歉，因为我进来时可能让她分了心。
另外一个姑娘，黛西，尝试着起身——她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微微向前倾身——接着她笑了，一种蠢蠢的、迷人的浅笑，我也笑着朝她走过去。
“我……我高兴得浑身无力。”
笑容又在她脸上绽放，好像刚刚说的是件特别有趣的事，她捧着我的手片刻，抬起头注视着我的脸，仿佛向我宣告这世上她没有比我更迫不及待想见的人。这是她的伎俩。她用耳语轻悄悄地说那个练平衡术的女孩姓贝克（我听说黛西的柔声低语只是为了让别人贴近她；然而无关紧要的指摘并未丝毫减少她这一做法的魅力）。
终于，贝克小姐的嘴唇翕动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冲我点头致意，随后又迅速把脑袋倾斜回去——很明显她正在平衡的物体摇晃了一下吓了她一跳。道歉的话差点再一次脱口而出。几乎任何忘情的自我陶醉都能引起我满含错愕的敬佩。
我转过头，黛西表妹开始用她令人心颤的嗓音低声询问着问题。那是种连耳朵也随之波荡婉转的嗓音，每一段话仿佛都是无法重奏的奇妙音符组合。她面庞上明亮的双眼和热烈明媚的嘴唇昭示着快乐和忧伤，她语气中的兴奋热切令所有爱慕过她的人魂牵梦萦：一道吟唱出的命令，一句呓语般的“听好”，暗示着她刚经历过什么令人心神荡漾的事情，而另外的那些令人心神荡漾的事情下一小时就将盘旋而至。
我告诉她我是如何在来东部的途中于芝加哥逗留了一日，以及人们如何通过我转达对黛西的思恋。
“他们想我吗？”她欣喜若狂地喊叫道。
“整座城市了无生机。人们把汽车左后轮涂黑作为哀悼的花环，彻夜的痛哭哀嚎沿着北海岸不绝如缕。”
“多么醉人的景象啊！我们回去吧，汤姆。明天就回！”接着她没头没脑的补充道：“你该见见我家的小宝贝儿。”
“当然啦。”
“她睡得正香呢。她三岁了。你还没见过她吧？”
“没呢。”
“对啦，你该见见她。她——”
一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汤姆·布坎南停了下来，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现在做什么呢，尼克？”
“在做债券生意。”
“和谁啊？”
我告诉了他。
“没听说过这几个人，”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评价。
这让我很不爽。
“你会听说的，”我简短地回答他。“你只要留在东部就会听说的。”
“噢，我会留在东部的，你不用担心”他说着，扫了一眼黛西又看向我，仿佛对其他的什么事有所警觉。“我要是不留在这儿，我就是该死的蠢蛋。”
这时贝克小姐说话了：“没错！”她突如其来的说道——这是我进房间以来她说的第一个词。这一举动显而易见地吓到了我，同时也让她自己吃了一惊，因为她立即打着哈欠，干净利落地站起身。
“我身子僵了，”她牢骚道，“我都弄不清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了。”
“别赖我，”黛西反驳道，“我一下午都在尝试拽你去纽约。”
“不用啦，”贝克小姐望着刚从餐储室端到跟前的四杯鸡尾酒说，“我正全身心投入训练呢。”
房子主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在训练！”他好像杯里只有一滴酒似的，一口干了鸡尾酒。“你还完成了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我看向贝克小姐，好奇她“完成”了什么。我喜欢盯着她看。她是个身材苗条、乳房平平的女孩，她刻意向后打开双肩，就像年轻军官一般笔直挺拔。她也用灰色的眼睛，眉头微皱地以一种礼尚往来的温和好奇心打量着我，神情憔悴迷人、漫不经心。这会儿我才意识到我从前在哪儿见过她，或是她的照片。
“你在西卵村住，”她轻蔑地谈论道。“我认识那儿的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不认——”
“你一定认识盖茨比。”
“盖茨比？”黛西突然问道。“哪个盖茨比？”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他是我的邻居，就到晚饭时间了；汤姆·布坎南用紧实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把我挎出房间，就像把棋子往前走了一格那样轻松随意。
两位年轻女士懒洋洋地把手轻搭在腰边，意兴阑珊地先于我们朝着面对夕阳的蔷薇色门廊走去，那里放了张餐桌，桌上的四支蜡烛在微风中摇曳着火光。
近两次翻译有些新体会：
英语一个词能说清的，汉语要用一句话；英文描述半天的一句话，汉语一个成语就解决了。要想准确又不拖泥带水，需要两种语言的融会贯通，不能“偏科”。
有些不同的单词翻译过来是相近的意思，要分辨它们之间在感情褒贬上、程度轻重上的细微差别，区别对待，还要避免使用相同的汉语词汇进行诠释，不然就有像诗词的韵脚总押在同一个音上的江郎才尽之感。
相同的英文句式也不该只有一种对应的汉语表达，除要尝试使用不同的模式外，还要在读书过程中吸收作家们的文字排列组合，才能让译文不落入句型重复的无尽窠臼。
原著：《The Great Gatsby》
作者：F. Scott Fitzger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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