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香达学校放周末假。学生们排成好几队,走向各个村镇,为首的学生擎着一面少年先锋队队旗。靠右行走的学生要过马路,为保障安全,两名学生先是在道路中央拉起一道绳子,机动车辆在绳子两侧耐心等候。待全体学生全部穿过马路,两名学生收起绳子,交通再次畅通。学生散尽,校园一下堕入寂寥。
![](https://img.haomeiwen.com/i68300/5c0850fb21238e8f.png)
晚上九点,威烈的阳光终于偃旗息鼓。从校园低矮的围墙望出去,西方群山上方只剩一片羽白,云朵沉淀到蓝黑色。凉爽的风从门卫室前的空地蹑脚而来。我终于明白李斯特在《悲叹》里表达的进入田园风光后的伤感。
离医疗角较近的厕所的门有铁片隔开的气窗。绿色墙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苍蝇。一开门,受惊的它们成了真正的没头苍蝇。它们曾随机地密密贴附在刚上绿漆的墙面上,只有几只在隐隐地动弹,整片像是绿色的点心上的芝麻。阿成后来说到,厕所的浊气加上初上高原身体的不适使他差点晕倒在厕所内。那天,才仁从厕所出来,刚坐下,就提到这群令人生厌的苍蝇。她说油漆工刷错地方了,本应该在外墙刷漆,结果许多苍蝇贴在厕所内壁漆面上中毒而死。小时候,我生活在油漆工中间,新漆中混合着汽油的气味让我感觉不错。漆面上动弹不得的苍蝇,难道和我一样,也喜欢这种奇怪的气味?男厕所墙上有学生用利器划上“我爱你你爱我”,还有几串藏文。字体忽大忽小,不知在女厕所墙面上有些什么留言。
刚来香达学校这几天,这里的学生都把我当本校的老师看待。放学后走进对面的烧烤店,总会遇到两三名小学生在里面吃烧烤。她们会用手把脸遮起来,一句话不说,甚至笑出声来,也许就像小时候我们逛商铺时怕撞见自己的老师。我主动过去和她们坐一桌,随便聊些学校和家庭的情况。聊开了,她们就能比较自如地享受烧烤了。晚上,我从宿舍楼下经过,去洗漱,会有大胆的男孩从窗口探出头来,“帅哥!帅哥!”对于他们的淘气,我也只能报以微笑。朦胧的室内灯光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香达学校的洗漱池位于教师宿舍楼和学生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混凝土浇筑的槽,四根自来水管固定在槽台之上。这里是学生洗碗、洗脸、饮水、清洗拖把的地方。这么多学生,这么少的水管,有时候就显得拥堵不堪。用水过程中,没人排队,于是出现高年级学生挤开低年级学生、男学生欺负女学生的现象。有的教职员工如果要在此刻取水,就会把学生呵斥到一边。有的学生看见我来了,就会说着“老师来了,老师来了”,为我腾出地方。于是,我决定以后不在拥挤时段出现在取水处。
6月25日晚间,学生们都已洗漱完毕。寝室里学生说笑的声音逐渐稀无。我来到洗漱池前清洁碗筷。就在教师宿舍楼入口处,有位高年级女学生坐在水泥台阶上,就着昏暗的阶前灯,用汉语读书。
我好奇地走过去:“同学,你在读什么课文?”
“作文书。”她抬头看我,把封面展示给我看。
“也许这不是提高作文的最好办法。”我接过作文书,翻看其中几页。
“老师让我们每天背一篇作文,不管背哪篇。”
我不赞同老师的教学方法,但也不能公开劝她违背老师的要求,写作从来都是既复杂又简单的创造。然而考试中的作文又是另一回事。“这么暗的灯光,容易把眼睛看坏。早些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学习好。”
“谢谢。”她站起来,手卷着书本走进宿舍楼大门。
囊谦县一共有5所合作的项目点学校:香达镇寄宿制学校,有学生约1600人,驻校社工是阿成、才仁永仲;毛庄乡学校,有学生约570人,驻校社工是仁增曲忠;吉曲乡学校,有学生约420人,驻校社工是义群和白玛措毛;着晓乡学校,有学生约380人,驻校社工是美久曲忠和我;吉尼塞学校,有学生约100人,驻校社工是曲英。
所有的培训日程,成林曲忠都是缺席的。阿成给我的答复是成林曲忠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成林曲忠在这几天,来过医疗角一次。那是一个空闲的下午,大家聚在医疗角吃着水果和点心,聊着一些工作上的内容。成林曲忠坐在简易办公椅上不太说工作上的事情,偶尔用藏语参与到大家的闲聊中。聚会结束后,我去上厕所途中发现阿成和成林曲忠单独在一根电线杆下,她轻声叙说着什么,阿成带着浅浅的笑意听着。而当我靠近时,他们似乎换了话题,我听不出头绪,便走开了。
按照事先安排,成林曲忠会和仁增曲忠一起进驻毛庄乡学校。在即将出发前一天,医疗角只有阿成和我,他告诉我成林曲忠已经退出这个项目,在北京培训的日子里就决定了。紧接着,我在脑海里搜寻着在北京的蛛丝马迹,试图知道成林曲忠在哪一天做出了退出的决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