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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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离她很近，又好像很远，心脏上面有手掌压迫。那儿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周面有四面厚厚的墙，阻隔了她所有的出路。遥远的光亮，数条断断续续深浅不一的红线，束缚了她整个身体。

"那就是伺机而对的毒蛇。"有人指着深渊对她说。

心电图开始趋于直线，父亲立刻开始呼救。

护士把她推到急救室，换上"手术中"的灯，最后将家属请出门外。

宋洛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旁边忙上忙下，想伸手求救，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撕裂。

父亲哭了起来，母亲也抽泣着。

宋洛明明接受了很多心理治疗，大家都以为她走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

“照我看，收拾你太轻了，我得再找个方法教训你，让你好好长记性。”

一个笑容让人很不舒服的高个子女生眉毛上扬，眼神很冷漠，没有一点温度。

"你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宋洛看到林愿对她的脸笑着，但她没看到林愿的眼神更冷了。

"有的人长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那颗肮脏的心。"林愿嗤笑一声，眼神像淬了毒。

"哗啦啦。"一桶装了冰块的凉水劈头盖脸地从的头顶淋到了脚尖。

"给我滚进去。"林愿放下那个空桶后，毫不留情地推她进仓库，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洛倒在地上狼狈的模样。

"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吧。"说完她就不带一丝迟疑地离开了仓库。

仓库的大门被锁上了。

宋洛艰难地挪动身子，把手放在冰冷的门上试着推开，发现门被锁的严丝合缝，一动不动。

她绝望地哭了起来，心里的恐惧逐渐加深，掩盖在心底的阴影逐渐浮现。

仓库只有一个小窗户，微弱的光射了进来，宋洛蜷缩在那一小片光亮中。

她的头发丝儿都是湿的，牙齿直打战，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救救我，救救我……"宋洛无意识地呢喃着。

直到天亮，也没有人来，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烧得浑身通红，奄奄一息。

后来她虽然性命被挽救了过来，但有了幽闭恐惧症。

父母给她办理了转学，也找人给她做了很多的心理治疗，毕业后有了工作。她本来以为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但总感觉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在她回家时，每次经过那个小胡同，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凉意，就好像有什么人正窥视着她。

"宋洛，今天留下来加班。"经过她的办公桌时，老板留下来这么一句话。"好的老板。"宋洛看着老板的背影，担心自己又要在漆黑的夜里回去。

好不容易做完了全部工作，走出公司大厦，天已经黑了，宋洛心里有些害怕，只想早点回家，这样也许就没事了。

她尽量捡有灯光的地方走，可通往她家的必经之路有条小胡同，她怎么都躲不过。

宋洛的高跟鞋在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忽然，她听见有一声猫叫，顿时被吓的七魂失了六魄。"谁……谁？"她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许颤音，"是猫啊……"

接下来没什么动静，宋洛放下心来。她刚松了一口气，猛觉后脑勺一痛。

"嘶——″宋洛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她眼上蒙着布条，眼前黑漆漆的，感觉后脑勺黏糊糊一片，宋洛的内心生出一股恐慌来，自己是被绑架了，但是，是谁？

她的手被绑住了，眼也被蒙住了。正在她不知所措时，一只手猛地把宋洛眼上绑的布条拽了下来。眼前是嘴角带着冷冰冰笑容的林愿。

"呦，醒了？"

宋洛听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时候，宋洛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顿时瞳孔放大，心脏紧缩，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林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痛苦中，宋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林愿微微掀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代价。"

宋洛突然想起来了，那只挥舞着逐渐下沉的手。

……

林景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的好，是一个让男女老少都心情愉悦的晴朗的早晨，听姐姐说，二月会上有好看的表演和精致的糖人。

她缠着姐姐买了一瓶晶莹剔透的生长豆，泡水的话就会变大，很漂亮。

姐姐去买糖糖芦，林景跑到河边玩水，把一些生长豆泡到水里，惊奇的发现生长豆真的会变大。

正在林景玩的欢快时，突然发现生长豆飘远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往前一捞。因为这个动作使身子前倾，所以她伸出一条腿想站稳，却发现自己陷了进去，慌忙中两条腿都陷了进去。

原来春天是有沼泽的，底下并不是结实的沙。

她惊慌的看着自己的身子逐渐下沉，无措地对岸边的女生呼喊:"救救我…"

可那个女生迅速地跑了，头也没有回一下。

林景死之前还安慰自己说，也许那女生是去叫家长了？

……

"十四岁的二月会上，我看到了妹妹的尸体。我曾经找很多人去问细节，想知道林景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周围的人都避而不谈，只说那是一个意外，开始的时候我会难过，后来我就不再难过了，因为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林景死前是曾求救过的……"

"你是那时唯一在场的人，你为什么不救她？你间接把我妹妹害死，我就要你陪葬。"林愿表情有些扭曲。

宋洛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不，不是我的错，不是……"

林愿表情更加冷漠，她用刀尖挑着宋洛的下巴:"是啊，你认为你没有责任救，也不会梦见我妹妹的鬼魂，因为你没有良心，所以，我只能靠我自己折磨你"

"你的幽闭恐惧症是我一手造成的"

"但这才只是个开始。"

她的模样状若疯颠，似哭似笑。

"溺水的阿景不会复生，从那以后我就相信，这世界根本就不值得相信，而折磨你，是我唯一的乐趣。"

"但不着急，慢慢来。"

"啊！"宋洛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痛苦地捂着头父亲跟母亲连忙凑上前来:"洛洛你醒了？"

那天出事的不是父亲。

宋洛坐在公交车时仍不敢相信，林愿居然放了她，她一直在试图安慰自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周围的人本来以为她是个疯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但有人突然为前面的情况躁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前面是不是死人了？"

好像是骑着一辆摩托车的人出了车祸。

宋洛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今天回家，平时使用的交通工具也是摩托车，她的脸发白。

周围的人有很多是兴奋的表情，她却很害怕。

宋洛回到了家中，父亲不在家，她害怕极了，想着林景一定是报复自己，出事的一定是父亲，她们一定在医院，下个就是自己。鬼使神差下，宋洛在浴室放满水，拿了把刀向手腕上一划，然后躺在浴缸中。鲜血蕴染了水池，她的思绪慢慢涣散……

高高兴兴回来的父亲和母亲开始敲她的门，不应，直到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宋洛被救了回来，但是被诊为重度抑郁症，她们以为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询问女儿，努力的让她相信他们会一直陪着她，女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怔怔地看着父亲地，是的，她还有亲人，但她害了别人的亲人。

有些人，生死不降临在自己至亲之人的身边，就不会明白。

生命是无比宝贵的，她明白的太晚了。

从那以后，她就经常睡不好觉，开始做噩梦，精神恍惚，头痛欲裂。

开始的时候她会吃一点安眠药助眠，后来需要的剂量越来越大。

那天，她吞了所有的安眠药。

原来安眠药并不是因为死的时候没有痛苦，而是因为你想求生，药物却强行使你入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溺水是应该也是同样的感觉吧，被世界抛弃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感觉。

正如林愿所说，她不会杀她，但她会折磨她，不知哪一天就会出来提醒她，她曾经犯的错误。

即使林愿永远不会来找她，她也无法再得到安宁了。

她的抑郁越发严重，直到有一天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在经过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没有注意红绿灯，就听见呼啸而来的大卡车的声音，和一句:"小心！"

一双手把她拽了回去，她的灵魂这才归了位，顿时心有余悸，感激地看向救她的那个人，不住地道谢，却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一愣。

那是一个女孩子，眼神干净，长得非常像林愿，恍惚间，宋洛把林愿和她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好像被原谅和包容的感觉袭卷了她的心灵，洗涤了她心灵上的尘埃。

宋洛蹲在路边，哭得不成样子。

多年后，你犯下的错误，是否会突然苏醒，折磨你，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