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刻，越自卑

越深刻，越自卑

这段时间，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和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无数女生没什么两样，普通的马尾，普通的脸孔，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工作，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四肢健全。但你如果问我，我还是会说:她和我之前认识的女孩不一样。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几岁，不知道她是哪里人。

我只知道她在商场的一家茶饮店工作，相比于她同事那般精心打扮过的容貌，她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显得不起眼，甚至来过好几次的人都不会记得她。

我第一次叫她是在上个礼拜的周末，好久没买书的我叫上弟弟一起去最近的书店，而地图一查，最近的书店，就在那个商场最中心的商铺位置。一进书店后整个人是懵的，书的价格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一本不到200页的小说标价70元，更别说那些我想买的那些厚厚的书。

我掂量着前几天刚刚发的工资，估计买个几本就会让我这个月吃土。我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书店。看着复古的原木色墙壁上写着“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那句话，我想，我连爬这个阶梯的资本都没有。

②

走出书店，我背着批发街买的劣质双肩包，穿着黑T恤短裤，顶着短得不能再短的板寸头，还有一身粗糙的皮肤走在这栋商场的中心，与身边走过的精致打扮，自信满满的人群格格不入。

我习惯的低着头，插着耳机，躲避着身旁的目光和声音，快速地走向最近的出口。我能深刻地记得，走过我身边的每个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鞋子。

在这个娱乐大过天，颜值看一人的时代，一只外观时尚的手机往往会比那些性能机卖的更好，就好比一个空有色彩的躯壳，和一片内心色彩斑斓的铁皮。

我走到商场的门口，看到有间茶饮店，名字挺特别的，我和弟弟说着买杯喝的休息一下。我放下双肩包，往前台走去，我看着饮料单，余光里看见一个身影走过来，询问我要喝什么。我点了两杯，用手机付了钱，才抬起头。

或许我不该抬起头，不该去看那一眼。我应该直接回头走到座位上，等着别人把饮料送到我的桌上。那一眼，不是一见钟情，不是内心万般斑斓，而是一种亲近感。

③

或许是停留的时候太久，她对我笑了笑，让我回过神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我问弟弟关于她的感官。他说，她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女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就这样，我喝着手中的泡沫红茶，和弟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偶尔回头看看她。到后来，直接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人不多，她却很忙，要冲茶，擦桌子，洗杯子，炸东西，有时还要哄那些不受控制的小孩。她时刻保持着微笑，不管是有人还是没人的时候，做过服务业的人看得出来，那不是职业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弟弟看出了我的心思，怂恿着我去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去帮我要，要得到，我给他一百块。他拒绝，叫我自己去，说我这个从母胎开始就单身的人该自己去一次了。

最后我还是没有去，做贼心虚似地偷拍了几张照片。回到了工作宿舍，我在朋友圈，有些自我吐槽地说着这个事，朋友也是半开玩笑半吐槽说我是个怂货。

④

我原以为这个事情会这样就过去，但事情的发展远远地超过了我的想象。她的脸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会在任何时刻出现她的身影，她是谁？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只有一面之缘。

就这样，我和几个比较好的朋友说了这个事，我原以为他们会告诉我，只要工作认真投入一点，就不会想她了。结果他们鼓励我，勇敢地去要她的联系方式，也有人给我支招，怎么要比较好。

人在某个时刻容易被鼓动，在一群人的鼓励下，在这个礼拜的周末，我又去了。

身边的人还是弟弟，只是这次没有再去逛书店或别的地方，我直接到了茶饮店。但走近的那一刻，我还是犹豫了。我叫弟弟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像极了临场退却的士兵。

这样的我让弟弟显得很不满，他一直跟我说直接就去就对了。我说：等等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犹豫些什么。

她还是那样，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对着身边任何人笑，不管是客户，同事，还是那些闹哄哄的孩子。

我隐隐约约地能听见她的声音，能听清几句她讲的话。

“没事，我来。”同事提不动茶桶，她跑去一把拉起来。

“没事，擦擦就好。”被油炸机的烈油溅的满手都是红点。

“不用谢，需要再跟我说”向她要水擦地板的阿姨对她表示感谢。

我听着这几句话，像是有万支弓箭向我飞来，我却毫无抵抗之力。我让弟弟去买三杯饮料，一杯请她，而我，则背起背包走出外面。

弟弟出来后跟我说：“她记得我们，还少算了钱。那杯送她的饮料，她本来不好意思要，可是我告诉她‘这杯是我哥请你的，你不接受我回去会被打死的’，她才笑着收下了。”

⑤

回去的路上，弟弟和朋友吐槽着我，说我今天应该高兴。我附和着开着几句玩笑，其实内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没要到联系方式，而是我发现，越深刻的交流，让我越来越自卑。

我是内心理性和感性各占一半的人，往往很多时候感性会多一些，但这次赢的是理性。

这两个礼拜的周末，我看见一个这样的女生。她做着一个普通、甚至有些人眼中“没读书才会去做”的工作。

她没有娇好的的面容，没有好的身材，一切都是和常人无异，却始终努力的工作着，努力的生活着。“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我始终相信，会记得她，是因为她那种对待一切都报以微笑的态度上。

而她记得我的是什么？这也是让我那天高兴不起来的原因，一个好看的躯壳，一个五彩斑斓的内心，两者我都没有。我有的，只有一身臭皮囊。我始终想不出，我有哪点能让她记得的我。

自卑的内心渐渐涌上心头，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面对工作，我毫无热情，面对生活，我颓废成性。我有什么资格和资本，去面对。就像当初从书店走出来的那刻一样，不仅没有资本去登上阶梯，我连资格都没有。

在回宿舍的公车上，我想说那些她说的那些话，想起那些笑容。我趴在前面的扶手上，自卑感席卷着全身。

原来我认为，面对喜欢的人，是最自卑的以后。但现在，我对她还谈不上喜欢。原来，面对努力生活的人，才是最自卑的时刻。

我想起一首歌的歌词：

我们的未来

被装进棺材

被岁月掩埋

染不上尘埃

                -马頔《棺木》

⑥

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期待，让我陷入度日如年的痛苦里。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和我一样，对待生活和工作只是应付，那现在的我应该就会去直接要联系方式，甚至追求。只是她不是，她让我感到自卑，却不是那种痛苦的自卑，而是恨自己的自卑。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奈的笑了笑，看着自己写过的文字，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一事无成，也一无所有。

我不配，我不配去追求一个努力生活着和努力工作着的人。

深夜，我拿起手机打着这些文字，像是对过去的自己的一种发泄。我站在阳台抽着烟，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人。

我抬头，对着月光，若有所思。

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我出现在那里，想起那个让我对她印象越深刻，却越自卑的女生，她会在哪。

而我，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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