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1日 星期二 雨
这一年的年初，柳云和海华有了一次很认真很认真的谈话。海华躺在床上，柳云坐在床沿边上。
柳云说，海华，你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真的别过了，你一年又一年的，沉迷于麻将桌的时候居多，家里几乎都是由我一个女人在撑着，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柳云有没有你这个丈夫又有什么区别呢？
海华眼睛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说，是我对不起你，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如果要离婚，我走，房子给你，女儿跟你，老妈也跟着你……
柳云没想到海华会同意离婚，还打算让自己“净身出户”，连同他自己的妈妈都“不要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她厌恶的盯着海华看了几秒。
几秒过后，柳云对海华不耐烦起来，她声音提高了几度，急促地说，海华，我越来越看不透你这个人了，你是说，你宁愿跟我离婚也不要听我的话，出门找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吗？！
海华沉默了几秒钟，说，那我去我哥们那里，我跟你说过，他在外地承包了一处矿，早就想让我过去帮忙了……
柳云不等海华说完，就打断了他，说，你就这么想离开这个家吗？w市经济发达，到处都是工作，你干嘛舍近求远，跑到那里去打工?你想离家离的远远的，什么都丢给我一个女人吗？可以，离了婚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海华虽然没有因为和柳云的这次谈话，就去工厂里谋一份差事。但柳云以“离婚”相威胁，还是起了一点点作用。
海华在做了一番“市场考察”之后，决定开排挡“做老板”。
海华看中了一块空地，这块地位于村委会大楼左侧，在一个十字路口处。
他把地租了过来，在几个邻居和朋友的帮助下，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水泥，再在水泥地上的一边搭了两间连着的小铁皮房，一间做厨房，里面搁着灶台和切菜板，一间摆着两个保鲜柜，是客人点菜的地方。
在靠路边的另一边，海华请人盖了一间简易的砖头房，中间用木板一隔开，变成了两间。一间用来储物兼做守店的卧室，一间摆上桌子椅子当“包厢”。
空地上再置办了四个红色的蒙古包，蒙古包里添上桌子和椅子。然后拉了电线，挂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再请了一个厨师、一个改刀、两个服务员。
海华的夜排挡就这样像模像样的开了起来。不愿替别人打工的海华，终于做起了老板。
A村临近驾校，来驾校练车和考试的学员很多。
村委会的一楼，原本有个大饭店，因为各个合伙人之间闹掰，已停止营业了。
天时加上地利，海华的夜排挡的生意出奇的好。几乎每天都有两次忙碌的高峰期，一次是晚餐时间，一次是22点左右的夜宵时间。
柳云依然在工作服厂上着班，她不想参与海华的生意。她也讨厌做生意。排挡里的事情柳云不怎么去帮忙。
渐渐的，不但海华不高兴，连婆婆也觉得柳云过分。婆婆常常会去工作服厂，站在柳云旁边唠叨，或者直接叫柳云过去帮忙，有很多次，柳云不得不丢下厂里的事情，赶到排挡去帮忙。
时间长了，厂里的衣服开始堆积，老板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柳云经常看到老板看着堆积的衣服叹气，柳云心里很过意不去。
身心疲惫的柳云，决定辞工。她先帮老板物色了一个脾气性格都好，做事也认真负责的朋友，她先教朋友，是那种毫无保留的教，她连同自己的高效的工作经验一起教给了她。教会了朋友，柳云向老板提出了辞职。
柳云这样做，老板很满意的接受了柳云的辞工。柳云就这样“弄丢了”工作服厂的工作。
柳云来到了排挡，开始认认真真的做起了“老板娘”。
当老板娘的第一步是收钱，柳云从没做过生意，她做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每次向客人收钱的时候，她除了脸上挂着笑容，其它的都不懂，更不擅于应对客人的讨价还价。
有时候还要面对客人的非礼和责难。
有一次收钱的时候，客人让柳云少一点，柳云笑着说，已经很优惠了，那个人嬉皮笑脸的摸了柳云一下，说不少收一点的话还会“动手”，柳云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给他少了一点钱，打发他走了。
有一次突然停电，大家手忙脚乱，柳云一边给在座客人点起了蜡烛，一边指挥店员继续给客人上菜，还要打着手电筒帮助海华启动发电机……
后来有一桌的客人要结账，柳云以为菜都上齐了，算好了钱去结账的时候，客人看了账单，说不对，多算了，有一个菜没有上桌。柳云道歉，说是停电的原因，不是故意的，客人却不依不饶，把柳云按着坐在了凳子上说狠话，说柳云玩把戏，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他有本事让这个店开不下去……
比起客人的刁难和侮辱，与海华的矛盾更让柳云苦不堪言。
柳云觉得海华也不懂做生意，他似乎从不计算成本，用的是大大的盘子装的是大盘的菜。比如，一把空心菜，四块钱买过来的，炒成菜是一大盘，卖价八块钱，海华认为赚了四块钱。
柳云认为，排挡生意兴隆，是“薄利多销”的结果。顾客看到这个新开的排挡，菜的味道不错，分量很足，所以回头客很多。
海华如此“大方”，就连厨师都看不过去，劝海华说，长此以往，根本经营不下去。
柳云也劝海华，海华根本听不进去，他常常一句话就能气得柳云接不下去说。
比如，柳云说，海华，支出收入要记账，要计算成本，不要只看到表面的好现象。
海华则一脸不耐烦，生气的回答柳云说，我这是刚开始，以后不是你教我而是我教你……
再比如，柳云说，海华，赚到钱要存起来，别乱花，海华则挖苦柳云说，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会在地上挖个洞把钱埋起来……
排挡是海华借钱开的，海华压力很大，因为压力大所以脾气也大了，这点柳云理解。
但是海华对柳云说话的口气，几乎没有客气过，这让柳云想不到，他经常极尽所能，挖苦柳云，这让柳云觉得，海华似乎想把自己几年来在柳云身上受到的气，要以这种方式通通还给柳云。
他们的矛盾，在一次又一次的劝说与挖苦之中不断的升级。
一次，在打烊的收拾整理过程中，柳云的一句话又惹怒了海华，争吵起来，海华推了柳云一把，柳云摔倒在地，手腕因扭到受伤。
海华的怒气还没发泄完，他拿起一根铁棍，砸了碗柜，砸了卧室的电视机……
柳云回到家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任劳任怨的，海华他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她流了一夜的眼泪，第二天天亮后，送女儿上了幼儿园的车后，她搜出了所有的证件，在排挡店里候着海华。
海华采购回来，柳云对他说，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吧。
海华不理会柳云，一直整理着他采购回来的菜，见柳云不依不饶的，站在身边不走，就对柳云说，谁跟你去离婚?都快吃午饭了，民政局的人不下班吃午饭啊……
柳云知道海华这样说了就表示他不会同意去离婚，她回到家里，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蒙着被子便睡。接下来的三天，柳云都没有去店里。
排挡经营了一年，过年歇业的时候，居然没留下一分钱。为了过年，海华背着柳云去向一个邻居借3000元钱。
邻居的妻子过来向柳云证实，借钱是不是为了过年，她怕海华借钱是为了赌博，柳云这才知道海华借钱的事。
原来海华将赚的钱都还了他的小债，柳云又没有收入，所以没钱过年。
和海华一起做生意，柳云吃尽了苦头，不紧自己苦，女儿也跟着苦，柳云以前坚持给她养成的各种好习惯，诸如睡前自己刷牙洗脸，睡前看看小人书等等，通通都在这早起晚睡，做生意赚大钱的过程中破坏掉了。
柳云对海华说，这个排挡我明年不参与了，你若还想做下去，你去请人，我还是打我的工，我要过正常的生活，再说女儿也跟着我们受苦，靠这个也赚不了钱，我自己打工，我还看得到几个钱，和你一起做生意，都成了你的功劳，我得伸手问你要，我何苦要受这种罪……
海华其实在后面也早已没有了当初那股劲头，在他把他的债务还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懒病又犯了，有一次他说自己要放松，不管柳云如何劝说，他硬是丢下生意，去搓了一回麻将，柳云早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跟着海华一起做生意了。
第二年的年头，在排挡店里洗碗的大姐接转了排挡，海华的老板梦做了一年零一个月，就此结束。
排挡转让后，为了方便照顾女儿，柳云考虑自己再次找的工作，必须时间自由。想来想去，柳云觉得，还是工作服厂的事情时间自由，但再去订纽扣已经不可能了。
柳云买了一台二手的电动缝纫机（俗称平车），从工作服厂里拿来围裙的布片，在家里练了起来，熟悉了缝纫机的操作后，又去请求一个邻居教自己做工作服。
会做工作服了后，柳云在自己家里二楼的窗台旁，做起了工作服。自此柳云的生活步入了慢节奏的轨道。
至于海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打着零工，搓着麻将，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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