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被逼上绝路的感觉是什么?今儿王秃子大概最有说话权了。
喜欢分析人性的卡耐基曾说过:一个人最大的愚蠢,就是把“老实人”逼到绝境。王秃子在《白虎关》里的角色当然算不得是老实人,但他起码本分,没有特别多的歪心思,有时阴阴地瞅人一眼,传达着内心极大的怨愤和恨意,但终究还是憋回去,郁闷地躲在家里。
因为王秃子先天不足,后天不够,因此是村里的困难户。本来身子就弱,还娶个病妻,又生的一个带把的都没有,几种恨(即执着)淤积心内,天长日久,累积成了一股很强的负能量。
这种流动不起来的能量团最危险,犹如火药桶,容量只有那么一点大,却拼命往里挤压各种负能量,等到信子被点燃的时刻(遇到激情事件),就会“轰隆隆”冲天爆响,炸得尸骨无存。
事件的起因除了天长日久积累下来的怨愤,当然是有导火索的——他被冤枉偷了大头家的黄豆,被大头报警抓走,被屈打成招,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化为了刻骨的恨,成了压炸火药桶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认真计较起来,王秃子被抓走这个事儿虽然是突发,但背后各种因素还是挺复杂的:
一是猛子和白狗认为自己是“替天行道”,那么大头这个村长应该是比较嚣张跋扈,这种因是他自己种下的;
二是王秃子的确偷偷薅了大头家一些黄豆,所以算起来并不什么清白,也因此坐下了物证的罪名;
三是大头从心里看不起王秃子,因此对于是否抓他冤他这个事儿没放在心上,他要的是“杀一儆百”的效果;
四是猛子和白狗就无罪了吗?当然不是,一个认罪获得心灵宁静,一个逃避受到心的煎熬。这一点也是整个事件的重要一环。恰是白狗的自首,才换来王秃子的获罪。
王秃子回家后,村里出现了怪异之事:
一是母鸡叫鸣。这要怪母鸡们,明明没长个叫鸣的嗓门,偏偏又时不时喔喔。……据说,第一个叫鸣的母鸡,是王秃子家的麻母鸡,其声阴森,如闻鬼哭。王秃子杀鸡用了宰牛刀,只一下,鸡头落地。鸡却不死,扑扇了翅膀,斜刺里飞出,在庄门外洒下一条血路。王秃子在鞋上抹去刀上的血,木木地说:“一个母鸡,你叫啥鸣?”谁都诧异。第二天,那叫鸣的母鸡,到处都是。
第二件事是狗嚎哭。某夜,一串哭声从沙窝里游来。开始,人们还以为是哪个女人叫男人揍了,憋不住,才到沙窝里发泄的。后来才发现,那声响,竟出自一条老狗的喉咙。而且,仿佛大合唱似的,村里的狗都哭了,声音呜咽瘆人。白天还不显怪异,一到深夜,狗哭就涨满村子了。闻者悚然,都说,也许,那末日真到了。
显然,这些怪异并非无故出现,很有几分为王秃子鸣冤的味道。用另外一种视角来看,也是老天通过动物发出的警示,可惜,人人都以为是传言中的末日要到了,谁也不曾想到受到屈辱的王秃子身上。
即使他每日里在家“磨刀霍霍”,每日里嚷嚷要“杀人”;即使他把家里的旧钢丝床做成盔甲,每日里到桥头上练习劈刺!即使孟八爷已经提前提醒大头,大头依然满不在乎:你放心,借给他个胆子,也没那血性;就算有那血性,也没那力气。一风吹倒的身子,他杀谁呀?并且回头就笑喧:阿哈,还有人想杀我哩。
——可见,王秃子在他人眼里实在太卑微,卑微的如同一棵可以随意揉捏的野草。谁也没想到这株野草也是有刺的,也会扎人。
自从大头“阿哈”之后,王秃子索性把磨刀位置从家里挪到外面。谁都见他磨刀子,他磨了牛刀磨猪刀,最后磨老切刀,时不时地,就叫:“杀人!”可他不叫时,谁都说他会杀人,一叫,反倒没人信了。都说:“许是脑子坏了。”
直到那天老顺去给打七的老伴送饭,见到王秃子这副模样:他穿着钢丝床弄成的盔甲,头顶个摩托车头盔,一手舞切刀,一手舞长刀,厉叫:“谁挡,老子可杀谁哩。老子只杀大头女人,与别人无干!”
接着追上大头老婆会兰子,一刀劈下。而在这之前,他已经杀死了大头的两个儿子。那夜,正巧大头外出。
风驰电掣杀了人的王秃子没有躲起来,而是跑回家,想将妻女一起了结了上路。幸好“之前答应一起死”的妻子抵死没开门,这才顶住了已经疯狂的王秃子。
最后,在大家的围剿下,他逃往狼舌头湾,并在绝望中砍杀了自己。
王秃子最后是和大头的两个儿子一起火化的,在跳跃的火舌中,他们你拥抱我我拥抱你,再也无法分开。看到这一幕,老顺想:要是王秃子知道骨头会拥抱,还杀人不?
是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看看念后面躲藏的家伙,是欲望,是恐惧,是嫉妒,是嗔恨,种种无名之火终于腐蚀了王秃子的心智,烧掉了他的理智,让这个他人眼中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变成了谈之色变的“杀人狂”。
只是,冤也好,恨也罢,最终不过如《好了歌》所唱:“荒冢一堆草没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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