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刚刚记事的时候,第一次去干娘家,是母亲带着我过去的。那时干娘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是老年人了,她头上系着一条蓝色条纹的头巾,正在看护着她风烛残年的公公。干娘的公公那时已经很老了,差不多有上百岁的年纪。
在一个年三十的晌午,干娘让她的孙子,给我送饭去了。干娘的孙子比我稍大点,他挎着一个竹制的篮子,篮子里放的有一些煮熟的饺子,还有几个插着红色纸花的白面馒头。我和一群孩子一起,走在他孙子的身后,高兴的像那白面馒头上插着花儿一样。此时的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幸福啊!
在干娘的公公离世不久,干爹离世了。那是一个下雨天,我站在干娘家附近的老机井旁,望着干爹的棺材从堂屋里抬出去了。从此,干娘一个人就和她小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了。
在我渐渐懂事之后,干娘开始一个人住了。她一个人生火做饭,每个月的伙食,由干娘的两个儿子提供。
干娘一共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关外病逝后,一直瞒着她的。小女儿在附近的集上做着生意,对干娘非常的孝顺。记忆中,干姐姐总会买一些东西去看望干娘的。
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干娘的妯娌从关外回来了,不仅穿着呢子大衣,而且还穿着皮鞋皮裤,就连头上的棉帽,也是外面毛茸茸的,看起来即暖和又特别新颖。
当干娘在村口迎接她的妯娌夫妻时,两个久未谋面的妯娌二人,激动的相拥而泣。那哭泣声,不知道是为了多年的离别而哭泣,还是为了生命中所有的遭遇而哭泣,这样的场景,不仅感动了我这个孩子,而且也感动了许多在场围观的村民。
在干娘生病不能自理的时候,就由两个儿子轮流照顾着。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异常的寒冷,刚刚下过雪之后的乡村道路,经过一次次的结冻化冻过后,道路不仅泥泞,而且又非常的难走。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我看到干娘躺在板车上,板车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从小儿子家轮到大儿子家去了。板车在结了冻之后坎坷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在我跑到干娘的大儿子家里时,干姐姐一大早也从家里赶过去了。
干姐姐带了一些只有集镇上的人才使用的卫生纸,我看到干娘躺在床上,不听的呻吟着。干姐姐让我帮忙扶一下干娘的身子,因为常期的卧病在床,身体不能移动的原因,干娘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腐烂了。干姐姐用温水给干娘擦了身子之后,在干娘的身体下垫着一层又一层的卫生纸。
在第二年春节过后的一个下雨天,干娘走了。干娘走的那天,奶奶坐在堂屋里一个人独自默默流泪。我一个人躲在灶屋后面的河沟边,一面望着干娘的棺材被大人们抬出村外,一面也伤心的流着眼泪。因为干娘和奶奶之间的关系很好,在干娘活着的时候,奶奶一有好吃的东西,就让我送点给干娘尝尝。有时候,干娘也会给我拿点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给我吃的。
在干娘走的那天,父母和哥哥都去干娘的小儿子家帮忙去了。那时我还没有长大,即不能抬棺送干娘一程,也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
在干娘走后的许多年里,在我想起家乡时,都会记得我的干娘。干娘是我一生,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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