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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46期“善”专题活动。
善民今年六十一了,可他还是没有办法享受他的退休生活,老三还没有结婚,这成了他的执念,要是不能给老三说上一房媳妇,他怎么可能闭得上眼。
“老三不缺胳膊不缺腿,还是个工人,怎么就会说不上媳妇呢?”善民老婆愤愤不平,她也老了,没读过什么书,这辈子最远就是去过县城,还沉浸在工人老大哥的荣耀中,觉得自家老三已经是工人了,是吃公家饭的人,应该挑媳妇才对。
善民听着老婆子的念叨,一声不响,他从烟袋里面掏出一把烟丝塞到烟斗里面,用打火机点燃烟丝,猛吸了一口。烟叶是自己在自留地种的,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操持过地里的农活了,就是这点烟叶都还是在老林的指导下才种的,善民一点都不喜欢烟叶,麻烦不说,味道也不如卷烟,第一口很辣,真的有点辣,辣味萦绕在舌齿之间,甚至到最后嘴巴里是有一点麻麻的感觉。他知道抽烟叶会带来什么,肺叶下沉,支气管在狂欢。可他还是选择了烟叶,卷烟要钱,他的钱得省下来给老三说上一门亲事。
老林也退休了,他退休才是享受生活,原来笑话他只有两个女儿没男娃给他送终,可他两个女儿都嫁在镇上,两个女婿一个比一个孝顺,他天天都在镇上公园里和人下棋,东家长西家短的,十里八乡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原来在单位就长袖善舞,现在更是升级成包打听了。
善民带了一包烟丝给老林,他知道这东西送过去也就是个人情,老林现在都抽黑利群,自己不过是借着送烟丝的名头和老同事扯扯家常,聊聊近况还有自己的心事。善民说起老三的事,又开始唉声叹气。“怎么结个婚就这么难呢,都三十多的人了,咋连个对象都谈不上呢?”
“不就是找个媳妇吗?这有啥好愁的,本地媳妇难找,外地媳妇可没有那么要求高。”
“外地媳妇?哪里的,怎么找?”善民疑惑了,他不知道老林还有门路能找到外地媳妇,这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听说几个外地媳妇,外出打工的倒是不少,带回来媳妇的也有一些,可多数都是常年在外工作,住过来的没听说过。
“你听说下山村老许家的小儿媳是哪里来的吗?”
“下山村老许家?他小儿子是不是腿瘸的那个?”
“就是那个瘸子,比你家老三还大点吧,找了个媳妇是贵州,才二十出头,水灵得很。”
“啊?谁给做的介绍啊?”善民听到了希望,赶忙向老林求教。
“啥介绍啊,是买过来的。”
“买?”
“对,买过来的,听说要好几万,还得防着媳妇跑了,不过只要生下孩子就好了,就会安心在这里住下去了。”老林满不在乎,他也没有见过那些外地媳妇,只是在闲谈中知道了这些讯息,又把这些作为谈资推销给善民。
“老林,林老师,林大哥,我这辈子也没求过你,你在镇上人面广,认识的人也多,可一定要帮帮我,你看下能打听下怎么买个媳妇回来,我家老三眼瞅着过年就要三十三,再说不上媳妇难道真打一辈子的光棍啊。你给说说,能不能联系上帮老许家说亲的人?”
老林拍了拍手中的烟丝,起身说:“我可以打听打听,别抱太大指望,这是人,不是东西,别买过来全打了水漂。”
过了几天,老林带着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善民家里。
“善民,这就是给下山村老许家做媒的李老板。”
“李老板,您好您好,快,屋里坐、屋里坐!”善民一边把客人往屋里迎,一边递上刚买来的黑利群,又招呼老伴泡茶。等一行人在堂屋中的八仙桌上分主客坐下,气氛又陷入了奇妙的尴尬中,善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老林好像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完全失去了他在镇上公园里的从容和大气。
“是你家老三要娶媳妇?”李老板发问。
“对对对,我家老三,他在镇上水泥厂工作,还没有下班。今年都三十一了,想给他说门亲事,我们老两口这辈子的大事就全活了。要让我家老三回来吗?”善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絮絮叨叨把老三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又想起似乎这样的场合应该让老三在场。
“没事,咱们这又不是相亲,还需要男女双方瞅对眼了。我手上现在有个姑娘,这是她的照片,你们看看钟意不,我们再谈。”李老板递过一叠照片,有全身照,有半身照。
善民两夫妻接过照片,一张张仔细端详起来,老林也凑过去看个热闹。李老板在边上介绍起姑娘的情况,二十四岁,贵州大山里人,第一次出门,没嫁过人。
“李老板,这姑娘样貌过得去,老三肯定不会反对的,就是不知道这……”善民说了一半,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他还是没有办法直接开口谈钱,总觉得这样子哪里不对。
“彩礼十万,保证全须全尾送到你们手上,至于怎么留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一般先关上一段时间,等有了孩子就会定下来了。”李老板直截了当说道,没有一点犹豫,见识多了,就是不一样,在谈价钱上也显得分外洒脱。
“李老板,抽烟,抽烟。”善民凑上去,殷勤地给点燃一支黑利群,即便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可人老成精,在人情世故上他知道该怎么拉近关系才能有讲价的空间,这不是买菜、买衣服,买的人说了算,用书上的话来说这叫卖方市场,人家说了算。“你看我们家这情况,老三说是在水泥厂上班,你也知道水泥厂那点工资也就够他一个人过过日子,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多少钱,我们老两口现在都是在地里刨食,赚不了几个钱。”善民一边诉着苦,一边给几人添上一圈茶,礼多人不怪,在这个时节伏低做小可能别人三言两语间省下的就是好几个月的辛苦。
“没事,买卖不成仁义在,老林叔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这姑娘上湖村也有一家看上了,出价十万我没有答应,肉联厂的黑鬼知道吧,他前一个媳妇经常被打逃走的,他出了十万,我想着也不能把这黄花闺女推火坑里面,咱不是赚昧良心钱的人。老林叔说您是他老朋友,这面子得给,九万五,但你对外得说是十万娶来的,不然我这生意不好做。”李老板特豪气地给让了五千。
“不能……”
“叔,您别讲价,真最低了,大部分都要给姑娘家里的,我也就赚个来回路费。”李老板制止了善民的开口,“要是定不下来,就等孩子回来商量下,我给您留两天,隔壁镇也有人叫我过去看看。”
“行吧,九万五就九万五,宽我几天,等我们凑好钱。”善民一下子表现出一家之主的豪气和决断来,甚至都没有问过老三的意愿就做好决定。
“行,那等你们凑齐钱,我就把人带过来。”
李老板夜里把姑娘送到善民家,有点不符合这边的风俗,新娘子一般都是下午进门晚上正酒。李老板说白天太招摇了,还是夜里送到房里当天就睡了放心点,至于结婚摆酒最好是等姑娘有了身孕后再说,现在这些山里人也不全都是老实人,也有那种拿钱就跑路的人,叔,咱是自己人才说这掏心窝子的话,咱这好听点叫做媒,不好听就是拐卖妇女,要是跑了坑了乡里乡亲的那不里外都不是人了。善民一听也是这个理,连忙把新媳妇送到老三房间里,还让老婆子找了一把锁把门从外面锁上。
那姑娘穿了一身红棉袄,下身是一条宽大的牛仔裤,不怎么合身,扎了一根马尾辫,没有扎紧,好些头发都散出来遮在耳边,应该刚哭过,眼睛有点红肿。被推进房间她也没有反抗,好像认命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也听不懂,问李老板,李老板说是山里土话,他也听不懂,姑娘不会说普通话,她姓钱,叫阿妹。李老板把钱阿妹的身份证塞给善民,数了数递过来的钱,再没有说其他,招呼一起送钱阿妹过来的两个壮汉趁着夜色开车走了。
钱阿妹就这样在善民家里住了下来,她来的时候很瘦,一米六的个子才八十多斤,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倒渐渐有了血色,也能与家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可是一说快就鸡同鸭讲了,经常闹一些笑话,这也让善民家多了很多欢声笑语。
一年以后,老三和钱阿妹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取名叫李加车,钱阿妹说加车就是她的家乡,等孩子大了,她想带着老三和孩子一起回去看一看阿爸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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