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乡绅与三姨太去了省城,带走了围子里,唯一的一条快枪,半个月之后,早晨下了一场细雨,天空阴沉得象浓稠的炼乳,张兆俊与石大壮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抽烟,二旦和姐姐捕到了一只麻雀,他们拿麻绳系住它一条细腿,麻雀蹦来跳去,逃不脱二旦牵绳的小手,二旦笑得前仰后合。
张兆俊的媳妇儿端来两碗菜粥,递给表侄石大壮一碗,转身又端给自己的丈夫另一碗。
石大壮悲愤地说,徐乡绅调走了快枪,是拿咱父老乡亲的身家性命当儿戏呀!以前乡亲们把他当靠山,觉得他能挑起一村人的安危,谁知道,心比蛇都狠呐!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最牢靠的是靠自己”,张兆俊淡淡地说,俺估摸着姚郭氏破咱围子,早上下晚儿的事儿,是该想想办法咧!”
蒙山鬼谷寨,小货郎张军一大早,推开姚郭氏的卧房,姚郭氏正对着镜子,巧扫蛾眉淡梳妆,张军摘下帽子,站在姚郭氏身后,吸了吸鼻子,探探身,叫了一声“姐”。
“张军呀,姐的闺房是谁都能进的吗?”姚郭氏端直了身子,头也没回,冷冷地说:“若不是听得出你的小碎步,恐怕俺那两把不长眼的盒子炮,早把你脑壳崩得稀碎了!”
“姐,俺下回不敢了。”张军脸皮一下子青了,他深知表姐这暴脾气,稍微有点不合适自己可能真不合适了。
“有事吗?”姚郭氏问。
“姐,俺想今儿去趟镇上”张军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说:“集上的香油果子恁大舅好吃,俺去称几斤,回去看看俺爹!”
“去!找李帐房,取十块银元,捎回去代俺孝敬大舅,这也是当外甥女的一份心意”,姚郭氏对着镜子,拔去一根不受打理的眉毛,说:“忒么别拿这钱,逛了窑子,让俺知道了,有你好看!”
“替俺爹谢姐了,逛窑子?笑话呢?姐净拿俺开心,不敢不敢!”张军嬉皮笑脸,满心欢喜地走了。
集镇上怡春院的老鸨子花姐,每集总会请王大根来做包豆腐,她会赏王大根几个铜钱。王大根的豆腐远近闻名,她不知听谁说,豆腐这玩意儿,女人吃下去,胸大屁股圆,干这行的,谁不想着自己院里的姑娘水灵?
王大根黄昏的时候,做好了豆腐,当他走过前厅,找花姐讨赏的当口儿,迎面遇上扛快枪的小货郎张军,张军没认出王大根,王大根用帽沿遮住脸,匆匆地走了!
王大根跌跌撞撞爬上山,已是掌灯时分,他在垛口寻到查哨的张兆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兆俊,俺在怡春院,遇见了,张军,就,就那个,那个小货郎,还有,一枝快枪。
当真?张兆俊问。
“那还能假?”王大根说。
“大根,去把大壮找来”张兆俊吩咐道!
当天夜里,小货郎张军在怡春院,小桃红的雕花床上暴毙。第二天一早,老鸨子花姐推门见到的是满地的血腥,和裸呈着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小桃红。
很快,鬼谷寨姚郭氏得到了消息。小货郎张军的S,不禁勾起了她隐隐的痛,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小表弟,从小就像是小跟班,偷偷喜欢着自己,早晨还小心翼翼陪自己逗嘴儿,晚上说没就没了。她同时也在恨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答应好好的,不去那不干不净的欢场儿,最后还是去了。她在想,小桃红何等姿容?竟害得表弟命都丢了。
姚郭氏咬牙切齿,她扫一眼二当家李雷,说,去,把怡春院平了,弄清楚谁下得狠手。老鸨子扔水龙潭喂鱼,小桃红抓来,俺倒要看看,这妖精到底能翻多大浪?
李雷应声而退。晌午,怡春院烈焰张天,哭喊声连成一片。花姐披头散发跪在蹬着牛皮靴子的匪徒李雷面前,哭天嚎地,哀求着饶命,旁边穿水红色绸衣的小桃红更是花颜失色,哆哆嗦嗦,依如惊弓之鸟。
“大兄弟,是张兆俊干的。”花姐哭着说:“俺不该请王大根来做豆腐,王大根招来张兆俊,也把俺坑惨了呀!”
李雷抬起一脚,踢飞了老鸨子,吩咐手下,按大当家说的,扔水龙潭喂鱼!
鬼谷寨搭起了灵棚,一只红漆柏木棺材横卧在灵堂中央,棺材前立了张供桌儿,摆放着香烛供器,不知从哪儿请来几个道士,盘坐在旁边,祷念着为亡人超度。
小桃红被逼着穿青挂皂,披棉带孝。一会儿,一身戎装的姚郭氏,被一群喽啰簇拥着走来,她甩一把身上披着的枣红色斗篷,单膝跪倒,为小货郎张军上一柱香,转身目光如霜,箭一样射向小桃红。
小桃红低着头,低声泣咽,这个苦命的女人,如同刀案上任人宰割的鸡鸭鱼肉。姚郭氏一只穿马靴的脚,踩在小桃红穿边的马橙上,跑马鞭挑起小桃红的下颏儿,一张俏脸就像带泪的桃花。
姚郭氏面朝小桃红,端祥了许久,就连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顿生一丝怜香之心。内心不禁唏嘘,小桃红,果然名不虚传,真不枉表弟喜欢一回!
“小桃红,果有倾城之貌,绝非浪得虚名”,姚郭氏突然仰天大笑,她大声说道:“今儿,姐帮你寻个好归宿,也遂了俺表弟的愿!”
“来人”姚郭氏大喊一声:“开棺!”
四个匪徒抓起小桃红,容不得她手脚撕扯,眨眼的功夫,她被扔进灵堂横放的棺材,棺材里早已躺着血肉模糊的小货郎。二当家李雷,面无表情地迸出一句“封棺!” 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从棺材里传出。
道士们闭眼、合十,嘴里不住地嘟囔:“无量天尊,罪过,罪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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