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图案链接起画面外的现实世界,用遮挡和透视变形增加透视的空间,这种图像方式遵循一种科学的思维:承认未知、寻找增量。科学的态度是承认无知,然后走出去寻找新发现,并且预设这样取得的新知能够改变已有的现实。
科学革命之前的认知系统,是假设世人所有的重要的事都已被神或个别人所知,只不过是有所选择地告诉给每个人;依据不同人所处的时间、位置和关系,神或先知决定什么时间告诉他、告诉什么、告诉多少。
这种预设全知存在的前现代认知系统,只会承认两种无知:第一种是【个人】不知道某些重要的事,他需要做的是去寻求全知者的指教。第二种是【整个知识体系】可能不知道一些“不重要”的事。就像子路问孔子如何种稻,印度农民问佛陀如何挤牛奶,小淘气尼古拉在忏悔室里问上帝如何长高。不是系统没办法知道,而是系统判定它们不重要,所以没必要知道。这种知识系统要解决的是所有人共同的难题,而不是回答个人具体的小问题。
第三种无知有点特殊,它是大系统希望多数人不知道的事。这类信息会被以◎◎◎的形式设定为禁忌。知道了对个人无益,反而制造混乱、增加烦扰,破坏想象的秩序的牢固性。比如上帝有没有肚脐,是否活在楚门的世界,佛法里的“十四无记”。挑战禁忌的人被视为反社会、反人类的,他们被冠之以巫、妖、疯、病,被囚禁、隔离治疗或处死。
科学革命即是公开承认【整个知识系统】对一些“重要的事”一无所知。
承认无知,是保留图像上的空白,然后去一点点揭开未知的大幕。围绕存量,即是战争;而寻找增量,是以放弃确定性为代价,改变原有对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地图上的空白就像怪兽的大口,吸引探索者前赴后继。他们不仅发现了新的点,而且用脚步将新发现与旧事物连成线,这种连接不仅取得了增量,而且改变了原有事物的结构和用途,也改变了自己的视野。
荷尔拜因使用在正常透视角度下无法识别的头骨图像,在已知里植入了未知的存在,并且允许这种无知与代表理性的工具、文明的成果一同出现——公开承认我们对一些重要的事依然无知。但同时,还留有线索,通过改变观看视角,是有可能看见未知的面貌,继而还可能发现增量,扩大视野的版图。
《法国大使》里使用了三种图像工具,来寻找空间的增量和增加空间关系的复杂度。一是严格的透视和透视例外的组合技巧,用精确的数字、器物、细节与变形头骨之间的视觉转化,将画框外不同观看者的空间位置和身份链接进来。
二是借助不同材质、范式的图案划分区域,而这些在平面上的图案区域却能组建起新的空间结构,它们实现了空间的折叠:画面里看起来只描述了一个空间,两个人物站立其中,但却嵌套着至少三个属性的空间,它们分别对应于现实世界里的某个群体。而且,结合第三种方法,即通过画面内部的视觉交叉、遮挡与显露的图像关系,指代出画框外现实中正在发生的那些或竞争、或合作、或征服的事件。
梦觉图像学236没有原则的人,才会在痛苦中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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