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作者: 尔尔丶 | 来源:发表于2018-03-06 09:08 被阅读0次

    如果不是心仪的衬衫被揪掉颗纽扣,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定会鼓捣针线这种玩意。喜欢,果然就是天大的理由,上次的外套就没那么好运,冷落柜橱,直至如今。而且,我绝对能够想象出母亲若在一旁时的画面:忍俊不禁,又不得不忍住大笑恐失体统的矛盾神情,还一定会故作严肃的斥责我,“你怎么丁点用处没有”。

    母亲是地道的乡下人,土生土长,从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我大学的所在。那年夏天,从小镇到省会,熬了5个小时的车程,一贯晕车的她一反常态,没有任何异样。在寝室替我料理好床铺,衣橱,鞋架,干净利落,但是交代的话总是说不完,像极了窗外的蝉,孜孜不倦。

    她说,自己按时吃饭,别老由着性子。

    我说,知道。

    她说,有事就给家里电话,多和同学交流。

    我说,好。

    她突然又说,对了,风扇还没买,瞧我这记性。

    我说,你就宽心吧,这些小事,我处理的好。

    为了让她消停一会儿,我拉着她吃午饭,是路边普通的大排挡,正对面是一幢20来层的公寓楼,还没落座,她小心翼翼扯了扯我的袖角,面朝公寓仰着头,一脸惊奇的目光,傻兮兮的说,“好高啊,这楼得有多高啊”。边说边凌空比划起手指,一层一层数了起来。样子十分滑稽,直让人可笑的心疼。

    乡下的女人,从来没有胭脂水粉,追剧影院也是天方夜谭,不仅能当女人使得,充男事也不能逊色。父亲长年外出务工,家中一切大小事物都系在母亲一身。上老下小,家事田地,一样也不能马虎。念小学时,我没少为农事和她闹过别扭,因为烦她闲余时光唤我干些细微的农活,我吃饭折过筷子,田埂上赖着赌气不归,当着村人揶揄的面庞喊她的混名,她那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我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后来,秋收,父亲未归,为了省下雇佣的费用,她亲拾扁担,将两担沉甸甸的谷堆颤颤巍巍的挑到道场,那时候,我才隐约心中有愧,后来再看到她肩上那条快要沁出血的伤痕,我越发觉着错了,咬牙切齿立下助她农活的决心后,却开始越走越远。

    初中时,家里为了给我更好的熏陶,将我送进了县城,寄宿亲戚家里,从此一月方回。第一次回家,离开时我哭了,母亲也红了眼。后来高中才稍稍缓解,自中学再回家时,母亲一概事物都亲自操劳,再没有降下农事的命令,印象里中学里的节假日,一直有个端坐在电视机前的身影,等待着母亲归来做饭。生活对自己似乎很无私,为何还要自私的苛求生活呢?我问自己,也问母亲。

    应该是冬末的午后,天高云淡,西风刮个不停。我心血来潮主动陪同母亲下田采棉桃。冬末的棉花壳大不如初,寒风吹后,坚硬似刀,稍有不慎,手上就是一条血迹。母亲手上那零散的透明胶带所包裹的刀伤似痕迹便是证据。

    我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就是想要什么能成的事”。

    我似乎是担心她没有文化,竟还很没有条理的解释一遍。

    她尴尬的笑了笑。

    我心说,你这辈子都没过上好日子,自然是祈望能有舒服的生活吧。

    “要是这棉花也和树那样,冬天死过去,春天又活过来,那就好了”。可能是觉着和我这类话题比较幼稚,很快她就选择了缄默。

    她的愿望留在了第三人称――它――棉花。明明是她自己的愿望,真是笨,我依旧笑话她。

    高三那年,月杪回家,迫于学习紧张,只能逗留一天。早上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是仲夏,天色已经大明,门前闲置的旧居废墟招摇零落的几株翠色,露珠清明可见。母亲已经外出打点各种琐事,空荡荡的屋子略显怅然,想本来弹丸之地的村子,因为青壮都外出务工的缘故,竟然萧条的紧。日头渐烈,母亲方归。

    “趁着天凉,给地里的事多干些,中午天热就不出去了”她给我解释道。

    说着开始准备早饭,是她刚从菜园里扯回的毛豆。她知道我酷爱的菜式。

    “将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这豆子就老了”她轻言。或许说者无心,但听者确实起意。下次又是多久,豆子或许已经周期轮回,人又是如何。后来很多时候都会打捞这段时光剪影,但每次都是荒凉的光景作为插图,就像笃信的谶语,纵然不甘也不得不践行的诅咒。

    苍穹之下,时光在走,不懂声色。就算有所规模浩大的周折,日子翻一页,也就淡化一些。天色还早,下次见面的日子再没有预约,可悲都不能化作惊喜,不过,俗套的母亲也一定不擅长对付这种新茬儿。如今异乡的我可以不思心肺,可以不问来程,可以在没有夜空的异地安然入睡,也可以在半熟不熟假熟的人群中游刃有余,可是,她却不可以,对于记忆里我的怯于交际无所适从,胆小怕事无法妥协,电话日日拎在手头,像极了那个夏天的蝉。

    这个夏天,我报考一个项目,前面顺风顺水,最后关头,不慎失利,被刷了下来。之前母亲的几通电话,我把她想要的答案全都欣然的提交出去,一切似乎都将美好的进行下去,谁能料到,结局最后幻化。

    “努力就好,缺钱说一声,有事就给家里电话”

    电话里,我尽量笑出声。相隔千里的异地心照不宣,但失望不是落幕。因为我知道了,日子回不去,很多事,拼命的理由仅仅可以简单到她开心就好。

    一路上走来,磕磕碰碰,理所当然。感情也从不是矫揉造作,有利可图,更不是以一典一的交易。喜欢也从不需要理由,因为,喜欢本身就是天大的理由,它娴熟的支配着神经,调教着大脑,去做一切由心而发、或许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觉着顺理成章的事。当喜欢成为习惯,或许,就开始衍才生出弥足珍贵的亲情,友情,爱情,那种货真价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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