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寡人有疾的故事

重读寡人有疾的故事

晁若愚

重读寡人有疾的故事

寡人有疾的故事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好像高中的语文课本里节选过。上中学时读过，但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一来语文老师水平低只会照本宣科。二来自己年纪小，阅历少，体会自然不深刻。

现在，在社会上历练了一番，见识了真正的生活场景，结合自己之前的读书思考，便慢慢读懂了这个故事的真正内涵。

首先，我们试着把这个两千多年的故事原来到现实生活中，而不是从干巴巴的古书到还是干巴巴的现代书。

孟子当时是个读书人，住在齐国的稷下学宫。这个稷下学宫在古代教育史上很有名，是齐国国君举办的最高学府，国家出钱，各地前来的著名读书人都可以在这里交流讲学。也就是包吃住，有名的老师，还待遇优厚。而且国家并不怎么干预，来去自由。

对于君王来说，显然这里是一个智囊团。对于读书人来说，这里就是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地方。孟子就是在这里一住住了三十年。齐宣王则是稷下学宫发展史上重要的推动者。齐宣王承认“士贵”并“愿请为弟子”。士，就是现在说的读书人或者知识分子。稍懂历史的朋友知道，战国时期，盛行养士之风。因为那时候的领导也意识到读书人的价值。比如著名的孟尝君。

孟子就是这样的一个比较著名的士。有点像现在的著名教授学者专家，也是政府智囊团成员。齐宣王不算很贤明，但也不算很无能，还是有两把刷子。他可能屡次召见孟教授。因为在孟子一书里有很多关于两人的对话。这些对话往往有头无尾，没有场景说明，只有对话内容。可能这是古代学者对话集的一种写作记录方法，这个传统应该是来自《论语》。我想，还有一个可能是场景结尾不好记述。我们来分析一下“寡人有疾”这一段就知道了。

这一段孟子的大意就是希望齐宣王行仁政，重视老百姓的感受利益，也就是教科书上说的民本思想。比如著名的话语“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孟子还引经据典，说明古代贤明的君主都是这么干的，而且效果非常好。齐宣王也是有文化的人，听孟教授这么说，自然也表示赞同，“善哉言乎。”孟教授赶紧引导“那为什么您不马上施行呢？”这时候齐宣王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原因: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寡人好货，寡人好色。我这人有个毛病，我好勇好斗，我贪财好色。孟教授很聪明，知道面对君王不能随便批评否定君王，否则自己可能会被驱逐，至少会不受待见。如果把领导说急了，他可能会说“你凭什么教训我，你这么能怎么不自己去当王？还要食我的俸禄！”

孟教授首先肯定了这些人性的弱点。孟教授说，谁不爱争强好胜，谁不贪财好色，老百姓也是这样，只要您满足您的需求，也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您就安安稳稳做您的王吧！孟教授还是不忘引经据典，哪怕生拉硬扯，把古代贤明君王的做法也说上。看看，古代贤明君主就是这么干的。

然后呢？然后没有下文了。

我们简单查查史料，齐宣王并没有完全把孟教授的那套王道思想作为自己治国理政的指导方针，而是按照自己的霸道思想来干的。结果，齐国一开始攻占了燕国，看似得了便宜，后开被燕国联合其他诸国进行报复，最后齐国衰落下来。这时候的齐宣王“有惭于孟子”。他可能想起了孟教授当年说的话，后悔没有听他的。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利益有时候是冲突的，所以齐宣王老实地承认“我这人有毛病。”其实也就是承认自己比起那些古代贤明的君主还差一些。自己无法克服自己人性的弱点。自己也对于民本思想王道精神并不是很感兴趣。

对于这一点，我倒是觉得齐宣王还是很诚实的。你说的没错，很好，但寡人有疾啊。我这人毛病太多，做不到啊！

两千年过去了。理想主义的读书人依然还存在，要不然我们的文化真的要死了。但盲目自大野蛮霸道的领导君主还大量存在着。所以，我们的社会和两千年前比，不见得有多文明，即使我们使用飞机手机，古人使用马车牛车。我所见过的很多小领导连齐宣王都不如，自己明明有很多人性的弱点，但还不愿承认，不仅装，还爱摆架子。这样的人也只能做做小领导。因为这样的人留不住真正的人才。齐宣王失败了还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有些人失败了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失败的原因在哪。

凡夫俗子认为读书人太理想，有些人甚至把读书人和书呆子划为等号。显然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书呆子。这个社会要发展，这个社会还是在朝前发展。我们还是要听听读书人的建议。现在的中央政府，不就是有读书人组成的智囊团吗？中央常委也经常邀请专家学者进行学习。

自己不读书，又不重视读书人，光靠有限的经验和手腕，粗放式经营，作为一个单位，是不会做大的。这样的人就是我们俗说的土豪。作为一个国家，也是这样。好的是，我们的国家政府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而很多小领导小企业可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不仅不能意识到读书人的价值，也意识不到现代民主协商理念的方法价值。孟教授的民本思想是两千年前的，是比较朴素的。具体怎么同乐乐，孟教授其实没有说。齐宣王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做。

人类发展到现代社会，对于如何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包括领导管理，教师管理，亲子沟通等等方面都积累了很多好的办法。我读了这方面的一些书，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文化制度的核心竞争力，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国是头号强国。而我们很多国人还在用那种专制武力的方法来管理企业教育子女。我们在这一点上和两千年前的古人没有区别。我们很多人连齐宣王和孟教授都不如。我们其实是活在现代的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