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孤独

作者: 牛犁 | 来源:发表于2020-07-27 22:39 被阅读0次

    孤独是什么?学者周国平说,孤独和交往是生活中的两个轮子,许多人喜欢交往,但有些人却喜欢孤独。又说,孤独与无聊和寂寞不同。无聊是想做事却无事可做,寂寞是想近人却无人可近。而孤独是高于这些层面的思考。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吧,因为书是多年前读的,准确的句子已无法表述,只能说出歌词大意。

    周国平是我喜欢的作家,他那些带有哲理的散文,一直是我的最爱。许多深奥的哲学道理,经过他的加工,一下子就变成了让人一读就懂的科普文章。只是自己才疏学浅,始终也写不出他那样的文章。过去只知道是天赋不够,然而当我拜读过他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翻译尼采的《悲剧的诞生》时,才知道我与他的差距不只是天赋,学术功底差的更远,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那是一个专职作家与一个业余作者的区别,一个学者与门外汉的区别。


    但是我认为,作家还是把孤独说的过于深奥。我觉得无聊和寂寞都是孤独。一个人无聊的无事可做,寂寞的无人可近,他就会恐惧,就会抓狂,甚至抑郁。这不是孤独?是什么?只不过,这种孤独是较低层次的,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过的。

    因为害怕孤独,许多人就会没事找事做,就会想办法接近他人,就会去凑各种热闹,并想借此摆脱孤独。然而,由于内心是空虚的,热闹过后依然摆脱不了孤独。这时候,孤独会表现为无聊,表现为内心的寂寞,但是也可以表现为一种内心的充实和旁人所不及的精神境界。大概周国平所说的孤独应该属于后者。


    台湾学者蒋勋,可以说是一位对孤独研究的比较透彻的作家。在他的《孤独六讲》中列举六种孤独,分别是语言孤独、情欲孤独、伦理孤独、暴力孤独、思维孤独和革命孤独。他告诉我们,“孤独没什么不好,使孤独变得不好,是因为你害怕孤独”。当然,他所说的六种孤独,仍然不能穷尽世上的所有孤独。我相信,世上的孤独会有千万种,而且每个人的孤独都不尽相同。

    复旦名师、哲学博士陈果,曾写过一本书,书名是《好的孤独》。在这本书中,陈果以她女性作家独特的视角,阐述了孤独与寂寞的不同。她认为“寂寞与孤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是孤单的嫡传,只不过寂寞是面黄肌瘦的孤单,孤独是体态丰盈的孤单;寂寞是冷僻的孤单,孤独是温情的孤单;寂寞是轻贱的孤单,孤独是高贵的孤单;寂寞是残缺的孤单,孤独是完滿的孤单。其差异源于他们从不同的母亲那里沿袭了不同的品性:寂寞是空虚与孤单的孩子,而孤独则脱胎于思想与孤单的结合”。


    不愧是复旦大学的名师,论述的的确十分精彩。可是,她把孤独与寂寞划分的太细腻了。在现实生活中,在多数人那里,没有多少人会分清孤独与寂寞的区别,更别说这样细腻的划分。在未读此书之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我认为,要说寂寞产生孤单我相信。但是孤独并非都是来自于孤单。我认为孤独有两种,一种孤独是来自孤单。特别是当一个人被排除某个群体之外,他先是感到离群索居的孤单,然后会感到内心的孤独。另一种孤独比较特别,那就是没有孤单的孤独。这种人他们始终生活在人群中,没有谁将他们排除在外,他们也从未像梭罗那样离群索居,但是他们是孤独的。他们的孤独是自己的选择。

    历史上,三大宗教的产生,无不来自这种自选的孤独。佛祖释加牟尼是经过在菩提树下长时间的孤独思考才创立了佛教的;耶稣是在旷野中经过无数次孤独思考才宣布救世的;默罕默德是在希拉山里孤独思考才创立伊斯兰教的。他们是孤独的,但是没有人认为他们的孤独产生于孤单。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历史上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被称为古希腊著名哲学家,几乎没有人对他们的思想体系提出怀疑。但是尼采不同,他置疑古希腊的哲学思想并未完全脱离对神的崇拜,他大胆地向他们的权威挑战,并公开宣称“上帝已经死了”。他同情那些艺术天才的孤独。他说,“他们把菜肴端上来了,却无人品尝;他们把笛子吹响了,却无人跳舞”。其实,这种天才与民众之间的孤独,不正是他自身遭遇的写照吗?时至今日,真正理解尼采哲学思想的,又能有几个?

    我常想,孤独、寂寞、无聊,其实用不着那么严格划分的,毕竟研究哲学的人太少太少,毕竟一生止于吃喝拉撒的人太多太多。既然多数人都把寂寞和无聊当做孤独,就让他们相信好了。管它是“面黄饥瘦的孤单”还是“轻贱”或“残缺”的孤单?

    我常想,孤独与孤单的不同之处在于:孤单只是一种行为,孤独才是一种思维。孤独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它是中性的。内心充实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能把孤独变成强大的精神力量,就像当年的第欧根尼,他的帐蓬“风可进,雨可进,唯独亚力山大大帝不能进”。当然,对于那些内心空虚的人来说,孤独是不好的。他们当中没人会喜欢孤独。他们的孤独都是被动的选择,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寻找热闹,只是希望这种“不好的”孤独,在他们那里能转化成好的孤独,依我的经验,当无聊来袭时,干脆什么事也不做,给自己放几天假,让身心得到放松;当寂寞来袭时,干脆什么人也不近,或与大自然对话,或在喜欢读的书中与心仪的作家隔空交流。此时此刻,你会偶然发现,原来无聊和寂寞也会变成一种充满乐趣和创意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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