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旁边有谋士进言道:“王爷,只怕一个身份低微的卖艺女子带回府中,怕是不妥吧?”血烈王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又不是立她为妃,怕什么!”
正在这时,差人小跑进来跪下道:“王爷,今年的弄潮郎之冠已然有了,小人已经把他们领来了!”“传他们上来!”血烈王话音刚落,差人已经出去了,不一会儿十五个弄潮勇士已经来到亭外,有人捧着一张红色名帖道:“今年虞兰尚书崔晃府中的弄潮狼拔得头筹。弄潮狼的名帖和尚书府的拜帖在此。”请王爷过目。
血烈王哈哈大笑道:“崔晃别的本事他没有,这选的弄潮郎倒是年年夺冠啊!”血烈王接过名帖递给谋士道:“念来听听,赏众弄潮郎。”
那谋士打开红色名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提着嗓子念道:“碧凌之水清人心,王君之血洗吾剑。南晋孟青煅!”
谋士楞了,血烈王也楞了,在场的所有人楞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转过头,她看见亭外的弄潮狼中,一人解开身上的红褂子,红褂下,白衣胜雪!他抬起头,冷然一笑。他手中的大绣球裂成破布,碎布飞扬中,剑若秋水!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而后,剑起雷霆,呼啸着化作一颗带着火焰的飞星直射血烈王,剑气轰鸣中,孟青煅身周的空气被撕裂开来,开天一剑,山河失色。孟青煅已经把心里的那种不悔融入剑意里,今夜必杀姬宏宇!
面对凌厉的剑气,女子的眼里却只有那袭温柔的白衣飘飞,犹如天外飞仙。
姬宏宇不愧是武学高手,孟青煅长剑将起时,他已经醒悟过来,可是他手上没有兵器,独靠一双肉掌,实在是难有胜算。他点地飞退一步,剑光却紧紧追上!姬宏宇心念一动,看见还在亭里的女子,猛地探手拉起跪着的女子挡在身前,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如虹剑光里飞射而来的人。忽然,他心里莫名一冷,从他拉起女子挡在身前的那一刻,对方有如实质的杀气瞬间弥漫沸腾,令他喘不过气来。森然的杀气令他颤栗,姬宏宇能感觉到杀气中的无限震怒。挺剑刺来的人没有停下,没有退后,猛然间那柄剑仿佛要爆裂似地射出耀眼气芒,那是比之前更快,更狠,更绝的剑。姬宏宇看着肃杀之剑后的那两道寒芒,听着剑上凄厉的呼号,呼吸着快要被杀气冻结成冰的空气,直到那束剑芒贯透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似乎停滞在那里,没有了刚烈的杀意,没有了疾射而来的杀手剑。一柄剑,从女子胸口贯入,从姬宏宇后背穿出,把两个人钉在了一处。女子眼里没有孟青煅想象中的那种痛楚,只是眼神迷离,甚至还带了些喜悦。剑锋割断了她的心脉,她已经清清白白地死去。一身白衣的孟青煅凝望着女子,俯下身来把自己的脸贴着女子的面颊,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她静静地躺在怀里,胸口还带着温暖。亭里的人呆了,他们只听见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传来,落在浩荡的碧凌江里,落在心里,冰冷刺骨,却又撕心裂肺。
在一愣神的片刻,孟青煅的背上已经中了一判官笔,一把飞刀。姬宏宇身边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孟青煅只是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只要他稍晚片刻,死在刀剑之下的就会是他。带着一溜血花,剑从女子胸口拔了出来,一个飞跃,孟青煅的白衣和女子的霓裳在空中猎猎飞扬。剑芒再闪,护卫们眼睁睁看着姬宏宇的大好头颅滚落在地,一腔热血洒得到处都是。同时孟青煅挡开身后的六件兵刃,六个护卫脸上满是恐怖的神色,捧着手腕惊恐退下。霎时间,再没人敢上前。只见浑身浴血的孟青煅抱着女子站在亭里,眼神萧瑟。女子的头轻轻搭在孟青煅的手臂上,鬓边长发随着风来回飘动,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样。这是一个美梦,只愿长睡不醒,管他如何。
孟青煅转身把女孩放在铺着锦缎的桌子上,解下白衣盖在了女子身上。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子的面颊和柔软的眼帘,她空洞的眸子终于合上了,而后,孟青煅一挥衣袖,白衣盖上女子的脸。他拄剑,清啸,低沉的唱:“碧凌水流尽离别苦 我自长恨曲怜卿 纵使有心难回首 莫敢泪湿襟”"莫敢赋招魂!"孟青煅弹剑高唱,他将剑举起,与眉齐平,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一丝疲惫封住了长剑,剑歌嘶哑。他的剑缓了一缓,他回头对着白衣下的女子长久地笑着,那笑容里只有长久的空洞久久回荡。那一夜,北唐观潮的百姓看见一束亮眼的剑光雷霆席卷着血光飞上湖边的亭子,而后消失在街边的朱墙黑瓦间。有人说,在屋顶上,剑光变成一个白衣青年,默默伫立在江边,最后叹息着远去。
血烈王姬宏宇七日后出殡,据说是因为观潮时醉酒,坠江而亡。
虞水萧瑟,孤亭草木深,晨雾弥散周围一片寂静。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打破寂静,袅袅白雾中,四骑骏马护卫着一乘小轿来到望江亭。左右两骑护卫在轿子两侧,另外两骑沿江岸奔驰,其中一骑顺着两里外江上廊桥过到对岸,过桥又把河西沿岸巡视了一遍,而后策马返回与另外一骑汇合,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均是微微摇摇头。
轿旁左侧一骑上,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物抿唇沉吟片刻,滚鞍下马,向着轿子拱手为礼道:“大人,沿江皆已搜过,并无任何异常,此时离寅时尚有三刻。”稍稍停顿又道:“大人,属下曾听说那人虎狼之性,正邪难料。常有非人之举,当年还珠楼主孟炎乃其生父,最后不知道怎地却死于他手。大人现今亲自来见,属下担心......”他话未说完,轿帘掀处,一位老人健步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身旁护卫见着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为老人披上。老人凝目笑道:“渊鸿,你家大人还没老到弱不禁风的程度吧?难道我连这点风寒都受不住了?”老人转头又对书生道:“沐铁,事关重大,老朽身为当朝章台御史,便是刀雨剑风,也不能退缩。沐铁,你跟了我二十二年,可曾见过我吕正兮在任何人人面前退过一步?”这老人便是蔷薇朝中令无数官员闻名丧胆的“铁骨御史”吕正兮。他号称铁骨是因为为人刚正不阿,敢直谏皇帝,勇于痛斥佞臣,一心为民,一生铮铮铁骨。身边四大护卫曾是江湖上一流的武林人物,因感其恩义自愿追随左右。四人中尤以“月夜书生”沐铁武功最高,一手“铁扇劲”堪称惊世骇俗。吕正兮因为不好结党营私,又敢于直谏,得罪过不少朝中重臣,朝野上下想要买凶杀他的人不知凡几。他能活到今日,全仗四大护卫的日夜保护。沐铁道:“大人一心为民,无论是庙堂之上亦或市井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敬?属下不敢叫大人趋凶避险,只是这些事情属下自可代劳,又何必大人亲身犯险?”吕正兮哈哈笑道:“沐铁沐铁,你这还不是劝老夫缩在府里而看着你们出生入死?”“其实老夫不通武艺,只身见他难免有几分危险,可是既然他指明要亲自见我,恐怕是有关于顶阳侯的重要内情要告知于我。此事事关重大,应当不入二耳,他如此做,并非没有道理。我带你等来,已经有违他单独相见的本意了。”沐铁却道:“大人一片苦心自然可昭日月。只是那人所说未必是真,说不定他只是拿那个消息做个幌子引大人来此,欲下毒手也未可知。”吕正兮却摇头笑道:“沐铁,你认为老夫当真老糊涂了不成?被人轻易骗来?我已经去刑部查过当年的卷宗,他说的话句句属实。此事如此机密,他能告诉老夫自然是信得过老夫。如果老夫贪生怕死不敢来见,岂不是全无诚意。老夫失信于人事小,若因为他不信老夫,不肯将事情和盘托出,那朝廷当真危矣!”“大人,那机密到底牵扯到谁?难道真的那么重要?”身后的渊鸿问道。吕正兮无奈摇头道:“不是老夫不相信你们,只是此事牵涉朝中重臣,多说恐怕于你们不利。皇上北伐在外,朝局动荡,一切都要小心啊!你们还是不要多问了。”沐铁见状接口道:“虽然大人不畏凶险,但还是请大人千万小心。一旦发现那人有任何异动,请大人务必退回呼喊属下等。属下看此江宽千步余,除了强攻硬弩,暗器飞刃绝对无法越过对岸。江岸多有树木,他如利用弓弩袭杀,大人可退避树后。桥在五里开外,任他轻功在好,想要顷刻间渡河绝无可能。渊鸿和余常守在上下游,切勿让人渡河,更不能让人偷偷摸下水。我和岑望守在大人身边,确保万无一失。不过请大人谨记,若有任何异动,还请即刻退回切记,切记。吕正兮喟叹着拍拍沐铁的肩膀道:“沐铁,我们是不是都老了?什么时候‘月夜书生’沐铁变成沐嬷嬷了?是我们都老了吧?”他轻轻叹息着,迈步走向河边,沐铁看着他微躬的身体,想起当年那个刚正不阿的吕正兮,几十年如一日为国为民,不断遭人排挤,如今书生迟暮,却依然无怨无悔在为这个糜烂的国家奔波着,一时间心中苦楚就要落泪。终于还是忍住,向着吕正兮的背影挥挥手,轻叹一声。而后,渊鸿和余常两骑飞马驰向上下游五百步处。待得四人隐蔽在深草野树中,便放开座骑,让马儿跑出三里开外的地方去。一时间,四野无人,一片冷寂,仿佛只有吕正兮孤单地身影站在望江亭前。沐铁从怀中抽出成名兵刃‘玄铁扇,在手中紧紧攥住,盯着两百步外的吕正兮。白云飘飞,江水水流逝,时间在前进着。沐铁抬头看看空中的残月,寅时已道。不久忽然听见岑望低声说道:“来了!”江对岸的江滩上,不知何时,一身白衣的男子已然立在那里。氤氲的白雾中,白衣如云,若真若幻。以沐铁的修为,竟也无法发现白衣人何时到来。:“你看见他怎么来的?”沐铁没发现白衣人有带弓箭转头向岑望问道,岑婉摇头。沐铁心头忽冷,攥着铁扇的手陡然间冒出冷汗。“对岸的可是孟大侠?”吕正兮大声向对岸喊道。“不是!”白衣人的声音从河对岸遥遥传来,:“孟青煅只是个杀手,怎是大侠?”:“善与恶,正与邪只在一念之间。孟公子给老夫的消息事关天下黎民百姓,汝之一言可就十万性命,如此一念便可称作侠之大者!”“大人可曾查到当年还珠楼主惨死一案?”听到还珠楼主,吕正兮心里也有一丝喟叹,说道:“老夫查到当年孟炎写给顶阳侯写给孟炎的信,信中确实提到孟炎曾用噬血蛊培养死士。 可惜后来孟炎为你所杀,致使事情始末不甚明了。孟公子曾是还珠楼之人,曾力抗拜月邪教确有其事。只是公子所说,孟炎乃是顶阳侯布下的一颗棋子之事却还是谜团
。北尘公子惨死绻香榭也有案可查,但是关于还珠楼的背后的势力就茫然没有头绪了。”“还珠楼做事一向隐秘,查不到也是正常。但是还珠楼的背后势力是顶阳侯确凿无疑!”“顶阳侯?顶阳侯乃皇上胞弟,在朝中一向跋扈,做事心狠手辣,老夫与他已经斗了几十年,今次必要扳倒他!还请公子多多相助!”“难道连‘铁骨御史’也奈何不了还珠楼么?”孟青煅幽幽问道。吕正兮沉吟片刻又到:“不知所谓的被种了噬血蛊的是什么人?”“呵,什么人?就是我这样的怪物!”孟青煅凄然冷笑,笑声破开迷雾隔岸传来,断续间,幽咽悲伤,有如鬼哭。“我只晓得以南疆金蚕蛊,赤尾蝎,五毒蛛等几十种毒虫培育的蛊出来的蛊是最重要的,其后还要加入无数剧毒之药。每九日接受一次种蛊。起初与常人无异,两个月后,血流加快,力量异常之大,尤其是习武之人,有的人能于一夜间贯通奇经八脉,内力增长速度较寻常人简直快速无比。可是,这个时候的全身血液已经和常人不一样了,所有的血里面都充满蛊,称为噬血蛊。人变得狂暴易怒,稍受刺激便状如疯魔,嗜血之性渐涨,一旦要他们去杀人则兴奋欢快,见血方休,往往能血战十几个时辰而不倒。这时候,种蛊之人让被种蛊的人不断杀人,让蛊毒侵入心脉,如此一来,蛊毒将终生不解。再过半年,噬血蛊会反噬,蛊毒发作,人便夜夜哀嚎,体内有如裂谷撕心之痛,教人生不如死。因为,蛊已种满全身,无法可解,很多人在半年后不是被活活痛死就是自尽而亡。一年后,蛊毒才会减弱,只在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发作一次,发作时神智全无,若不杀人见血则体内百蛊噬心。平时这种人却和常人无异。只是此时因为噬血蛊的作用,一身内力武功直入化境,简直寻常习武之人汗颜,杀起人来更是......”孟青煅望着弥漫的白雾顿了一下。“这就是被种了噬血蛊的怪物,这种本不该出现在时间的怪物。”孟青煅平静地声音传到对岸,晨雾中的吕正兮打了个冷颤。“那最后还珠楼用噬血蛊培养出了多少死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其中三个被还珠楼派去执行不同的人物,还有一个被送去顶阳侯身边做护卫。”“如你所说,其中一个如今与顶阳侯勾结?”“是!”孟青煅道。“到底是谁?你说那人意欲与顶阳侯一起谋反,此事若不料理,家国难安啊!”“我如果告诉大人,大人真的能扳倒顶阳侯?”孟青煅沉吟片刻才道。吕正兮犹豫片刻,昂然道:“老夫是朝中章台御史,按理说我并无权利处理此事。但是如果事情一弄明白,我将直谏皇上,相信就算是顶阳侯在权势滔天,也必把他办了。”“皇上亲自北伐,没有证据,怕是也无能为力吧?”“老夫会竭力查找证据,现在朝中打压其党羽,待得水落石出之日便是他顶阳侯灭亡之时。这点还请孟公子放心。”吕正兮说得斩钉截铁,“光明终于驱散黑暗的一天,你要相信!”“怕只怕,对方没时间给大人来慢慢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