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已经开的遍地都是了啊。”坐在万达广场星巴克靠窗的角落里,他这样想。彼时的商场刚刚开业,人迹寥寥,星巴克也还没有到忙碌的时候,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在高脚椅上忙碌地翻书,几对男女在各自的角落里低声细语,互不干扰。“十年前这里还没有星巴克的”,他又想,旋即在心里讪笑起来,十年前,整个城市大约也仅有那么几家店而已吧。他还记得冬日的午后在城中星巴克嘈杂的人群里排队、找座位的样子,记得坐在窗边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记忆从那时的喧嚣中沉淀出一种莫名的宁静,而此刻的宁静中却似乎充满蠢蠢欲动的不安。
窗外树木枝叶凋零,一派北方冬天应有的萧瑟——又是十二月,一年快要过去。念头一起,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My December》的旋律来。十多年来,每到十二月,或早或晚,这首曲子总会在脑中想起,是提醒自己一年又要过去,抑或是其他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回忆总是这样自行其是,想要记住的东西可能越来越难想的起来,另一些东西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在《挪威的森林》里,37岁的渡边可以清楚地记得那片草地的风景,记得或许存在的井,但却越来越难以真切地回忆起直子的面容,因此,他需要在记忆彻底消失前,将所有能想起的细节记述下来。这种记述可能是徒劳的,一旦记忆消退,怎么看都只像是别人的故事。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影像与声音诚然是更好的手段,但无论是谁,也没法子回到十年前,补拍几张照片或是一段录音了。
一般来说,《My December》在他脑中出现总是紧跟着里克尔的《秋日》,后者在落叶纷飞的时候总以一个想象中的老者诵读的形式浮现出来——“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每次脑海中的声音想起,都好像十几年来,一直都在落叶纷飞的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读书,写长长的信,听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但究竟读了些什么,又写了些什么,所有的信,都寄往何方了呢?事实上,他和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最后的书信记录都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在写信了,更便捷的通讯方式使人们不用再承担厚重的相思之苦,却也使我们没有机会让情感沉淀下来。电子邮件当然不是一个传递感情的好的途径,早些时候,各式各样的博客还可以写长长的话,再后来,140个字符以上的文字已经没有了市场。
一年一年就这样在《秋日》与《My December》这样周而复始中慢慢过去,很奇怪春天和夏天这样欣欣向荣的季节在他心中却了无痕迹,直到后来,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成功地填补了记忆中剩余的空间,记忆中的每个季节,都有了其独一无二的BGM。只是,到了十二月,所有的背景音乐都会被《My December》替代掉,Linkin Park的歌声自有其无法替代的魅力,就像在十二月留下的所有回忆般无法撼动。他一直觉得,从《Somewhere I belong》开始,Linkin Park早就刺穿了自己的灵魂,但知道就要过去的这一年他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并没有彻底听懂,喧嚣的歌声中的孤寂与落寞,就像一个人坐在冬日午后人头攒动的咖啡店一般,深刻而从容。这一年,Linkin Park作为一个整体已经失去了灵魂,查斯特贝宁顿的自缢让这支乐队的传奇戛然而止,又或者说,让这支乐队的传奇才刚刚开始。曾经的音乐或许会越来越多地作为经典出现,但人们永远无法再听到他唱出新的声音。
窗外寒冬依旧,咖啡已经见底,“It's chilly outside, it‘s Chili inside” ,《矮子当道》里双关的比喻恰到好处的蹦出来,“是时候出发了,”他想,披上大衣,推开门,走进带着些许熟悉味道的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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