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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和学生共读子瞻,很多孩子习惯地认为诗人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苦痛,似乎任何苦痛都折磨不了他。其实这是一种固化的认识。仔细梳理、分析子赡在黄州期间的诗词,会发现:许多诗句都是在抒写其内心无尽的苦痛。且看: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行香子·秋与》: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的《黄州寒食帖》: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闇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须已白。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从以上诗句我们不难看出:孤苦、寂寞、失意、潦倒、心灰意冷、长恨此身,常伴诗人左右。无论是从处境还是从心境来看,诗人都是极其落寞的,伤痛都是极其刻骨铭心的。在这段极其难熬的岁月中,诗人很难从苦痛中走出来。的确,人要从苦闷忧郁中一下子解脱出来,其实是很困难的,或者从根本上说是不现实的。可诗人最终毕竟还是成功的从苦痛中艰难的突围而出。
而突围而出是需要智慧的。例如,读《念奴娇·赤壁怀古》,有孩子说,“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最难理解。有的说人生如梦,梦破灭了,诗人只能够借酒浇愁;更有的说人生如梦,对诗人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其实这都没有读懂东坡。如果这样理解,苏轼还是那位被苦闷中苦苦挣扎的人。
其实这正是诗人的智慧之处。诗人说“人生如梦”,是诗人看明白了人生就如梦幻般,变幻不定: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太过于倏忽了;前一刻还是人生的高光,下一秒就跌入人生的谷底,实在太过戏剧。
月涌江流,逝者如斯,未尝往也,盈虚如彼,卒莫消长。诗人“一尊还酹江月”,是诗人在“江月”中领悟到了生命的真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辉煌也好,落魄也罢,放置于历史的长河,充其量不过是其中的一朵小小浪花。于是,诗人用酒来酬谢这给予他明慧顿悟的“江月”,诗人用酒来庆祝他在苦难中的成功突围。
想不通,黄州于苏轼而言就是苦地;想通了,黄州于东坡而言就是福地。由于认识上的转变,境界上的升华,此后世间再无子瞻,唯有东坡。即,磨难改变了苏轼的性格缺陷,成就了东坡的旷达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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