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上小学的时候起,上学的路上就一直都有两个需要严加防范,但总也躲避不及的另类人。
一个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大家都叫他“狼儿子”,可能是长相的缘故吧,他的脸色一直是铁青色的,眼睛深陷,滴溜溜的转,口齿不清,经常跑来跑去追赶一群吓得吱哇乱叫的孩子。他妈妈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常常风风火火地追在他的身后,手提一根木棍,大约是吓他的,因为我们从没见她打过他,只听见她追着喊,追着骂。狼儿子其实就是个傻子,他妈妈不忍心把他关在家里,就经常带他出来放风。他妈妈叫他树明。他一出来就开心的不得了,高兴的上窜下跳。由于孩子们都怕他,一见他就跑,而且还边跑边发出刺耳的尖叫,所以导致了他一看见孩子就追,兴奋无比,或许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小朋友们和他玩游戏呢。他经常追逐孩子们,但从没见他追上过任何一个孩子,也没伤害到任何一个孩子。狼儿子也和我们一样在长大,十七八岁时他的声音也象正常发育的男生那样粗声粗气了,口齿就更不清了。他似乎在慢慢的变得稳重了一些,不是见孩子就追了。后来我外出上学,再回家时,发现那条路上突然安静了许多,才知道狼儿子去世了,也不是意外,就是生病。再见他妈妈时,突然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手里还提着当年那根木棍,站在巷口远远张望。
还有一个是疯子,大家都叫他马国堂。他比“狼儿子”大,我们记得他时,他就已经是成年人了。永远戴着一顶工人帽,红卫兵小将的装束,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腰上扎着一根麻绳,脏兮兮的脚上拖着一双漏脚趾的破黄胶鞋,手里拿着一本毛主席语录,口中念念有词,面带微笑,永远都是行色匆匆地行走在大街小巷。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人们见了他都本能的回避,他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们不知道他是怎么疯的,也不知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据胆子大一点的孩子说,他口中振振有词的是一大段的毛主席语录。他一看见高一点的地方,就会站上去挥舞胳膊念叨一气。后来的某一天他就突然消失了,有说他死的,也有说他去别的地方的,总之再没见过他。
小时候的印象里他们就是坏人的代表,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杀手锏。现在想来,他们是多么无辜又弱势的人啊,他们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谁,防备他们什么啊。那些真正安坏心干坏事的人很多看起来却是那么正常,那么友好……这个世界真的很复杂:看上去象魔鬼的不一定都是坏人,但坏人却往往会妆扮成天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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