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渐渐的变暗，夜幕即将来临，知了却还在叫个不停，空气中没有一丝的凉风，依然燥热。放眼望去，哪儿都是人，哪里都是车，刺耳的车鸣让人感觉一切都在堵，不安、浮躁，好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来放纵，弥漫整座城市，处处霓虹闪烁，好似要撕开这座城市禁欲的枷锁。
赵秉文在出租车上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
“师傅，能抽烟吗？”
“抽吧，我也来一根，这破路，天天如此”
赵秉文看着窗外，听着司机的叨叨，处处都在修路，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就发现了这一特点，雨污分离改造，燃气改造，热力改造，年年都改，年年在修，年年都在堵，一到雨季，便是“看海”，人海车流中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中了这座城市什么，生存还是生活，他已经搞不清了。
他掏出20元钱递给司机师傅：‘‘别找了，您还得等半天才能绕出去呢，我就在这下车吧！’’说完推开门小跑着冲着最大的那块霓虹灯招牌跑去—花样年华夜总会。
“又一次迟到了，小文子，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虽说你勤快，为人实在，可是业绩一直达不成，也不行啊，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喝点酒都不行啊？真他妈的窝囊。”
人在心情不好时总得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赵秉文，算是赶上了。这一阵，他一直在奔波，毕业后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听说卖保险挣钱，就去跑保险，钱没挣到，自己倒是买了。赵秉文觉得自己口才不行，能力也不行，吃苦也不行，现在可好，生活却成了问题，不得已他白天打一份工，晚上还得来这里上班，再加上路上拥堵，这一周他差不多连续迟到了!
赵秉文看着眼前的这位女老总，体态丰满，肚大腰圆，那两个乳房耷拉在肚皮上面一颠一颠，说句话感觉都要喘不上气似的，就这样的据说还找了一个小鲜肉，真是难以想象那种画面，老总一边臭骂着，赵秉文一边浮想联翩。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老总也发现赵秉文在盯着她看。
“记住了，记住了。”赵秉文接连着点头。
“行了，你做工吧，记住这个月销量上不去，你就滚蛋吧。”说完老总挥了挥手。
赵秉文急切的推门出去，赶紧跑下员工通道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慢慢的往下咽，吐个圈圈，闭上眼，头晕脑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他转，向前走一步，腿脚发麻重心不稳，倚住栏杆，好像喝醉这种感觉好飘然，飘然总是短暂的，也就一下，顿然消失，心情舒畅了许多，终究也是这么一小会儿。
二
“文哥，今天晚上有个县里面的领导过来，别说我没提醒啊，成败在此一举。”
“谢谢你，小唐，就是喝躺了也要拿下!”
赵秉文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走，挣钱去!”在这里他活得就像一个魔鬼，肆意的扫荡着每个包房，挨个的向客人敬酒，夜晚就是他的主场，端起酒杯一声哥，一瓶吹掉，一声爷。
赵秉文摸着墙走到厕所，哇的吐了出来!
“文哥，要是真不行，就算了，看着你太难受了!”小唐拍着赵秉文的后背说道。
赵秉文漱漱嘴，洗了把脸，“没事，还行!”
说完赵秉文强行拧着笑脸走进包房，喝完接着吐，吐的肝疼，吐的眼泪直流，可是还得去迎合着，真的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结束时已是凌晨，赵秉文默默地坐在门口，慢慢地掏出一根烟点上。他就默默地看着这个不大的城市，数着自己踏过的痕迹，痴痴的笑着，笑着，又有多少深意，赵秉文自己都不清楚。
赵秉文脸上已经醉了，花前月下，醉生梦死，心里多少也有点苦，他想哭，可哭给谁看!想想那些快乐的事，而那些值得快乐的都已变成了回忆。
“文哥，今天晚上你真厉害”
“嗨，谁喝多了谁难受，这么晚了还不走？”
“文哥，我求你个事”小唐说道。
“你说吧”赵秉文点了一根烟
“我妈生病了，需要用点钱，你能借给我点不？”
“多少”
“1000”
赵秉文从兜里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就这些，再多也没有了。”
小唐接过来数了数“700，文哥，我给你写个借条吧”
“赶紧走吧，治病要紧，多的我没有，你也知道我挣钱不容易，有了赶紧还给我”
“谢谢你，文哥，我床下有几盒中华，你拿走抽吧”
赵秉文摆了摆手。
三
小唐走了，赵秉文依然坐在门口，对面的小剧场也散场了，赵秉文看着不禁心里一阵发紧，他想起来前一阵的事。对面刚开业，为了抢生意，花样年华和对面干了一架，好家伙!关公刀都使出来了，吓得赵秉文转身往回跑，拎着一个灭火器护着自己。赵秉文想着就发怵，真不想干了!
“文哥，下班了”冷不丁身边出来了一个大美女，赵秉文用迷离的眼光瞟了一眼，是个美女。
可美是上帝给予的恩赐，在这里确是嫉妒乃至毁灭的脆弱之花而已。
“恩，是雅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回什么家呀，有男人的地方就是家喽，美女一脸坏笑。”
“姐真会说笑，来一个根？”
“来一根”赵秉文凑近了给美女点上火，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赵秉文想凑近看清楚点，通过那浓妆艳抹的脸，看到了那双迷失自我的眼是沉醉还是迷茫，是欢愉还是忧伤？
“文子，我漂亮吗？”雅姐挨着赵秉文坐下
“漂亮，很美”
“呵呵，美就过奖了，再美，也是用来卖的。”赵秉文，笑了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想想自己也不就是出来卖的吗!有卖笑的，有卖肉体的，赵秉文感觉自己都卖了!
“文子，姐观察你很久了，是不是觉得很孤单，我也有这种感觉，来到这个城市里，就是为了躲避孤单，想重新开始认识一些新的朋友，去真心对待。可人就是他妈的动物，摆脱不了这虚伪。”
赵秉文扑哧一下子乐了，“雅姐，好有文学味”
“姐在这都混不下去了。”
“您可是这里的头牌，您要是混不下去了，夜总会不就得关门啊。”
雅姐，直愣愣的瞅着赵秉文，“赵经理，我今天喝多了实在是回不去了，能否送一程。”
赵秉文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了，她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好吧，送”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等客的司机招了招手。
上了车，美女的酒劲就上来了，头一下子就歪倒在赵秉文的怀里，一股股的香气扑鼻，身体就像软泥一般，扶都扶不起来，赵秉文也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和司机师傅说了声，“走吧”
送到了小区门口，“姐，我就不上去了，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你看我这德行还走的了吗？送佛送到西嘛！”说完搂着赵秉文的胳膊就走。
到了房间门口，美女一手掏钥匙开门一手使劲的拽着赵秉文的手，赵秉文客气的说“雅姐，安全的把你送到家了，我也得走了。”
美女哪里管的着这些，抱着赵秉文完就开始啃，边啃边脱衣服。赵秉文推开了她，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还没有沦落到和小姐上床的份上。
赵秉文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的确是个大美人，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大腿，红润的鹅蛋脸，迷离的媚眼，的确是姿色天然，浑身没有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可惜呀可惜，却占尽了风流。
美，亦是凋零。
“对不起，雅姐”
赵秉文，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听到后面一阵哭喊，装他妈的什么，赵秉文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喊，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沦落，没有沦落!
赵秉文实在是跑不动了，他真庆幸自己，要不然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可回想一下，是不是有点傻，主动投怀送抱的都推了，还是不是个男人!再想想，那喝酒吐完的嘴在自己的嘴里搅和，一阵阵的恶心。
他慢慢地走着，慢慢的长吸口气，却发现吸进的都是别人的气息，吐出来，那么的脆弱无力!身边灯红酒绿，明暗交替，看着那些鬼魅的面孔，仿佛前面是万丈深渊，一片死寂。
赵秉文掏出一根烟，点上，又抽了起来。
赵秉文突然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一向是闻不了烟味的，可那又坚持了几时，赵秉文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很虚伪的。每个人都有那么虚伪的一面，只不过是虚伪的方式不同罢了，在虚伪中真实地活着，在真实中变得虚伪，所以他又安然地，抽烟去了，接着吞云吐雾。
四
第二天晚上赵秉文这次没有迟到。
“赵经理，老总找你”秘书过来说道
“好”
赵秉文胆战心惊的敲老总的门，他想今天没迟到啊！
“进来”
“大姐”赵秉文说道
“坐吧”老总摆摆手
“昨天晚上小唐和你在一起吧”
“嗯，是”
“他跑了，和公司里的好多同事都借了钱，这你知道吧”
“他和我说他妈生病了急需用钱，我还借给他了呢”
“把你叫过来是和你交代一下，借钱的事是你们私下交情，与公司无关，告诉你手底下的别再烦我，还有他这个月的工资都扣了归公司。”
“最起码的工资可以抵一下账啊”赵秉文说道
“不行，你走吧”
赵秉文灰溜溜的出来了。出来后就给小唐打电话，关机!联系了其他人，都是借钱编的同一个理由，赵秉文想他妈没准是真生病了，怕还不上关机了。
赵秉文去了小唐宿舍，在床铺下面还真找到了几盒中华，他揣在兜里，又瞎翻了一通，找到了四张不同的身份证，赵秉文想，这小唐不简单啊！人肯定是找不着了!
正抽着烟，电话响了，赵秉文一看是老总的赶紧接了。
“大姐”
“下班后别走，和我出去办点事”
“好”
凌晨，司机开了一辆面包车停在后门，算赵秉文在内计7个人，上车后，老总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我请大家吃烤串去”
地点在谢老二，也许是熟客的原因，一会就齐了，赵秉文毕竟第一次来，服务员给他倒酒，他一个劲说“谢谢谢谢”
服务员逗他“别谢我，谢老二”
大家都笑了。
其他人都吃的漫不经心，只有赵秉文傻乎乎的喝，他突然发现大家时不时的瞅瞅外面，赵秉文心想，难不成有事？
“大姐，这么长时间了，感谢您照顾，我敬您，您随意，我干了”赵秉文说道
“嗯，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老总说道。
老总把酒喝完，赵秉文赶紧给满上，其他人也接连着敬酒。
散场时，四眼对赵秉文说“文子，咱俩顺路一起走”
“行”赵秉文说道，但是他心想我俩也不顺路啊。
路上四眼对赵秉文说“文子，你也是老人了，带的团队也大，可是做人嘛，不能太实诚！你太老实了，会吃亏的！”
“我不懂江湖嘛”赵秉文笑着说
“文子，你送雅姐回家的事，公司都知道了，兄弟我佩服你，雅姐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这事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今天晚上本不想叫上你，是大姐说的，让你来，我看你人不错，话点到为止，这里的钱不适合你挣”说完四眼拍了拍赵秉文的肩膀走了。
五
过了几天，赵秉文寻思着，怎么好几天四眼不来上班了，就问小李“小李，这几天见到四眼哥了吗？”
“没啊，我还纳闷呢，公关部都乱了，没人管，四眼哥跑哪去了”
“我再问问其他人”
这时候，小关把赵秉文拉到员工通道，“抽吗”
“来一根”
“你别打听了，四眼哥来不了”小关说
“怎么回事？”赵秉文问到
“前一阵你们是不是出去吃饭了？”小关问
“是啊”
“那是踩点去了，有一个公关去别的场子了，把这的资源带走好多，大姐生气了，带着你们踩点去，看她都是几点回去”
“啊”赵秉文很惊讶
“办事那天，没叫你，四眼哥说的，四眼哥做了她一条腿，进去了！”
赵秉文惊讶的合不上嘴，烟都要烧到手指了。赵秉文把烟扔掉，又续上一根，默默的抽着。
“大姐怎么说的”
“出来后，占公司股份”
“我知道了，这包烟给你”说完赵秉文把剩下的烟就扔给了小关。
六
赵秉文心想这个地方不能呆了，天天提心吊胆的，还被人算记着，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稳定工作呢，学点东西也好啊，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最不济干个苦力也好。想完这些赵秉文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手机关机，工资也不要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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