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姐!”话音一落,林绯随手便丢了那烧饼,欢欢喜喜跳上辕座坐着,向那车夫点头示意一番,便就顾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随着车夫一声清喝,马儿带着车儿,车儿带着人儿,又动起来了。
山路难行,马车虽颠簸,仍可算平稳,林绯想,车内非富即贵,此番误打误撞有了这些微瓜葛,不知是好是歹,若真是那大人物,趁机把义父,甚至林记从这乱局中摘出来,也是好的吧……
“你唤什么名?”
身后冷不丁冒出那娇俏声,林绯吓了一跳,回了回神,眯缝着眼,望着那随马奔蹄而不断起伏的鬃毛,平静道,“阿非,小姐唤我阿非便好。”
“可是是非之非?”
“正是。”
“阿非,进来给我讲故事吧。”
闻言,林绯只觉脑壳一疼,暗道竟忘了这一茬,揉了揉眉心,“小姐,阿非此刻形容憔悴,衣衫褴褛,实不敢污您眼目。”
“嗯……”尾音拉长,那女子似在犹豫,不过一瞬,又欢欣道,“你在外头讲着,我在里头听着,也是一样的。”
林绯可以想见那双眸子是如何从点点惆怅,转瞬便染上异样光彩的,脸上神色不觉也柔和起来,软下语调,耐心劝导着,“阿非自是愿意的,只是这马跑得急,风也跟着急,不说一个故事,就是多说上几句,阿非的嗓子可就不行了,那到时,又如何让阿非报答您,给您讲故事呢。”稍顿了顿,林绯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再者,阿非现在饿得连说话的气力也无了。”
一时,车内外,一丝人声也无,只有那马蹄“哒哒哒”。
驾车的中年男子倒是抽空瞟了林绯一眼,林绯寻常以对。
“萍姐姐,把那甜糕拿给阿非解解饥吧。”那帘后又传来声响。
“吃吧。”
身后帘子一动,林绯只觉一节青色衣袖在眼前晃了一晃,带着一缕好闻的松香,她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待到回过神来,手中已多了几块用丝帕包着的糕点。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饶是磐城最好的酒楼“百香来”那千金难求的“桂香糕”怕也是比之不得,林绯暗暗计较道。
若是一直跟着这位小姐,势必是能见着她家主事的大人的,若要说服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依仗,只是真走出那一步……义父是能同意的吧……
望着前路树木遮挡所形成的明暗不定的区域,林绯对于未来如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林绯的生父母不详,具体生辰不详。
林记镖局的总镖头林从义是在押镖途中拾到她的,因其无后,又见她哭得满面通红,心生怜意,当机立断,就收她为义女,跟着他的姓,单名一个“绯”字。
虽是收养,林从义又待她确如亲儿,但身在镖局,终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那琴棋书画自是无从学起,烹煮针凿亦是不消学的,只如男儿一般,扎马步,练基本功,稍长些,便就学些外家功夫,直至后来,押镖一事亦是上得了场的,不仅上得了场,且行得不错,颇让义父欣慰,甚至隐隐有了让她接班的念头。
可从什么时候起,义父不再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提点,而多了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避讳,林绯轻蹙眉头,想着莫非是从与腾云寨主纪清交好开始,或者远在她们接触开始,义父便对她心生嫌隙了吗……
林绯无从得知,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一种疲累感从左心口开始,一点点向四肢蜿蜒,渐渐把她淹没了,而那今晨在山洞里出现的眩晕感,凑巧地又出现了,两相交织,林绯只觉得从内自外的无力,上下眼皮子一搭,就那么晕厥了过去……
“嘭”是那重物坠地的声音。
“阿德,怎么回事?”
“小姐,那人滚落下去了。”
“咦……”一双素手撩起侧边的帘子,向臻探出脑袋瓜往外瞧去,只见那阿非面朝下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不由皱起眉头,急唤道,“阿德,停车!”
阿德心内虽是不赞同小主子的做法,仍勒紧缰绳,迫使那烈马速速止步。
“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萍姐姐。”向臻回转头,眼带不安地望着青萍。
“是,小姐。”
青萍领命而去,下车时与阿德相视一眼,之后便利落跳下马车,走近那阿非掉落所在。
“阿非阿非,可还好?”
见阿非不言不语,也无甚动作,青萍使了个巧劲,将她翻转了过来,面朝上躺着,待到细细瞧去,可把青萍吓了一跳。
你道如何,原来这山路自是凹凸不平,山石也是随处可见,这阿非掉落之处亦是免不得,肉体凡胎如何禁得住从那疾驰马车上掉落,又磕碰在这山石上,不过幸中之幸,这阿非竟只有右额角及那右手被那石子磕破。
幸自是幸的,不过那伤口脏污,映着那殷殷而流的鲜血,愈是红黑分明,加之阿非那凌乱的发,灰扑扑的脸,端的是一副吓人样貌,饶是青萍是见过些世面的,也被吓住了。
那厢向臻只见的青萍把那阿非翻了一面,具体情形如何却是瞧不见的,又见青萍久未回话,又无下一步动作,不免也有些焦急,探出半个身子,盯着青萍的后脑勺,高声道,“萍姐姐,可还好?”
阿德此时也看出青萍的不妥来,向向臻告了一声饶,也近前去查看具体情况了。
青萍回过神来,回转头,向那走近的阿德递去一眼,而后,朝着向臻的方向恭敬道,“小姐,这姑娘额上和手上受了些伤,怕是一时受不住疼,给疼晕了过去,不碍事的。”
阿德于青萍身后也瞧见了阿非的伤势,看了身前半蹲着回话的青萍一眼,也回头对着向臻,斟酌道,“这阿非是个福大的,小姐不必挂心,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向臻紧紧盯着这一站一蹲的两个仆人好一会儿,忽而收回眼神,轻笑一声,“既是如此,仍旧带上吧,欠我的故事还没讲呢。”
“小姐,此人出现得蹊跷,又在那腾云山下晃荡,怕是与那腾云寨有些瓜葛,虽自称阿非,一时半会又如何知晓这阿非是真是假,是好是歹,更何况……”阿德跪地磕了一个响头,“此行老爷有过交代,务必要寻到那件事物。”
“小姐,阿德说得不错,若是忧心这姑娘,何不赏她些银钱,待她醒转,自会感恩戴德地拿着这银两去就医的。”青萍亦跪地苦劝道。
向臻放下车帘,靠着车壁发了会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那青萍及阿德不敢再多言语,只跪着等候着自家主子的决定。
一时,四下里蝉鸣声大噪,似要将周遭事物淹没。
“带上她吧。”未等两仆人再次出言相劝,向臻继续道,“一则她如今这番情形,再是想如何也做不得手脚了,救她原也是我应允她的,二则她既能在腾云寨眼皮底下那般恣意,想来与之牵扯颇深,何不从她入手,得些有用讯息,就是爹爹在此,怕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青萍与阿德对视一眼,一起恭声道,“是,小姐。”
因顾念着阿非是女子,将她抱至车上的任务便就落在青萍身上。
青萍自幼入府,府里的下人都需懂些招式,她自进府便跟着练,虽不如阿德那般精通武艺,但关键时刻亦能护着主子安全逃脱,因而区区抱人的活计自不在话下。
“就搁那吧。”
“小姐?”青萍不解。
“放!”
“是。”
待到阿非被安置在车内软榻上,向臻这才看清他们口中所谓的无需挂碍的小伤是如何的惨不忍睹,那血不知何时已止住了,不仅止住了,还凝住了,带着那原本就乱糟糟一团的发,又兼着那泥土,真是活脱脱一只泥猴。
“萍姐姐,给她打理打理吧。”向臻想起初初见面时,这个自称阿非的家伙因为求救被拒而委屈红了眼眶的样子,若是真那么把她放着,任其自生自灭,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向臻有些庆幸自己把她带上了。
青萍用清水沾了丝帕,一点点擦去阿非脸上脏污,待擦到那血凝处,并就一点点把它化开,直至最后把她额发理顺。
真是好生俊俏,向臻与青萍在心内暗暗叹道。
五官不够精致,却是说不出的大气,眉不画而翠,眉尾略略向上挑着,唇紧紧抿着,因失血而略显苍白,脸色不知为何竟浸出胭脂般的色彩,她就那么静静躺着,不因病容稍损姿色,反而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神采,那是一种不同于闺阁女子的坚毅,又带着十分拒人的疏远冷俏。
她究竟是谁呢,向臻不禁有些好奇了,不觉间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很烫人,如若是在冬日,用来暖手定然很好,向臻有些出神。
“小姐。”青萍皱着眉,拉了拉向臻的衣袖,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向臻望了望自己的手,回过神来,喃喃出声,“萍姐姐,她的面颊和额头都烫人得紧,怕是发热了。”
撰文/闲得发芽
编辑/闲得发芽
这是伍识的第 3 个小说续写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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