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下的石榴花开得正好,红得似火。食堂对面的枇杷也要熟了,多少学生预谋着,怎样在风高月黑的夜晚将它们占为己有。
那一年是大三的第二年,我敢说我没摘过学校任何一朵花,也没偷过挂在树上的任何一颗果子。
当然,我也绝对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听话的好学生。
那天下午,我果断选择逃掉四天的课,回到宿舍梳了个辫子,换上一条绿色的长裙,收好东西,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那个伤心地。
他们说,你真的该出去走走。
一路上,油菜花开过了,樱桃花也开过了,只有苍翠欲滴柔软软的稻田,呈现出初夏盎然的生机。换了风景,真的也换了心情。
-2-下了火车,天边的白云散开了,变成斑斓的晚霞。到的时候,琴行很热闹,他正在教小孩子吹葫芦丝。
见我来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洋溢着笑意:“你来了呀!”
却没想到画风突变,他接着说:“还没吃饭吧,你看我正忙,你会做饭吗?”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不过还是很自信地说:“会呀!”
“那就好,楼上冰箱里有蔬菜和鸡蛋,你随便做个晚饭,一会儿我们一起吃。”
随便做个晚饭?这几年在学校吃食堂的饭,回家吃我妈做的饭,压根就没进过厨房。
不过我还是乖乖地上了楼,谁叫我答应,自愿来帮他看几天琴行呢?
土豆切丝,空心菜洗净,鸡蛋磕破搅匀。用倒油,放菜,翻炒,加盐的套路,很顺利地炒完三个菜。
夜幕落下来。我盛好米饭,等了很久他才上楼。
他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笑着说:“这是第二次和你见面,谢谢你能过来。”
他吃了一口空心菜,玩笑地说:“你是怕它们熟不了吗?炒得这么老。”
然后又尝了一口土豆丝,很认真地说:“刀功不好,方法不对。”
就这样不尊重姐的劳动成果呀!我再也忍不住了:“能不能不要挑刺,说不定你还没我做得好呢。”
他笑了笑:“小姑娘,莫骄傲,哥高中毕业后,可是准备当厨师的,还学了两个月的炒菜。”
面对说这话的学长,我吃了一惊,好奇地问:“学厨师?可是为什么你又去上了大学?”
他那洋溢着笑意的眸子突然暗了一点,也只不过是一瞬,很快又亮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说:“那个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大学,只好另谋出路。学了两个月的厨师后,还是决定边挣钱边上大学。”
掐指一算,他今年大四,刚好给自己支付了四年的学费。这是怎样厉害人物呀!
突然想起自己的境遇,眼神黯淡下来,没忍住,几种熟悉的情绪在心里翻滚。一会儿就有泪水在眼里打转。
“你哭什么?”
“被你感动到了。”
他白了我一眼。
“也不完全是,我失恋了。”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对不起,这一年,有些伤痛总会一言不合,不分场合地跑出来。”
出息呀,你先别哭,他说,要不,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天晚上,夜风微凉,月光如水。
没想到,他的故事就像良药,治好了我那一年没有治好的伤。
-3-他带着巨大的勇气和梦想,走进大学。音乐学院的学子个个才高八斗,意气风发。
只不过,没有哪一个像他一样,承受着同龄人不能承受的压力,边给琴行打工边上学。
一切都还顺利。
只是,音乐学院的女孩子个个貌美如花。情窦初开的年龄,他喜欢上了,那个头发长长,眼睛大大,略带点高傲的女孩。
心中的小鹿乱撞,每天晚上都会酝酿很久,在QQ上编辑一串话,改了又改,然后发给她。
而那边的回应永远是:嗯,哦,呃。
尽管是这样,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情感。终于有一天,他鼓足勇气,表白了。
而那边,很快把他拉黑了。
那天晚上,他失了眠。他知道自己被人看不起。被拒绝后的心痛,自卑,伤感一起涌上来。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第二天早上,室友还在呼呼大睡时,他顶着寒风去几家琴行代课。回来时给懒虫室友们带好了早餐。而他们,还在酣睡。
这样的日子不断地重复。现实决定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心,必须忍受一切艰难,努力向前。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默默努力的傻孩子,完成了最完美的蜕变,人生跟开了挂似地。
四年时间,几乎没打过游戏,没睡过懒觉。他挣齐了四年的学费。除此之外,大学还没毕业的他,居然开了两家琴行!
这一来,他在音乐学院名声大噪,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无人不晓他的名字。就连院系的老师遇见他了,也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那个拒绝你的女孩子呢?”我心急地问。
“她呀,后来把我从黑名单拉回来,像当初的我一样发来一串消息。”
“然后呢?”我似乎更着急了。
“能怎样呢,没心情搭理,我也只不过也回复了一些'嗯,哦,额’之类的话。”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灯光下,面对这样坚韧的男孩子,我居然生出了几分敬意和好感。那些咬噬性的小忧伤竟然突然消失了。
-3-我记得那顿饭吃了几个小时。我们侃天说地,一见如故。
准备睡觉的时候,走进卧室,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唯一一间卧室,屋里只有一张上下铺的床,还有一张沙发。
“你晚上不是要赶火车吗?”我焦灼地问。
“临时取消了,明天走。”
“什么?今天晚上怎么睡?我可从没和哪个男孩子独处一室过,可不能让你毁了清白。”
在我说话的时候,他正用力把沙发往客厅推。白了我一眼:“你想多了。我可是是正人君子。”
我赶紧帮他推,他却嫌弃地说:“别帮倒忙了。”
一年了,那天晚上睡得出奇得安宁。
四天后,他如期归来。送我到火车站,笑着说:“再见,我未来的吉他老师。”
我一愣:“王总,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要不要聘用我。我弹不好什么吉他,也不会教什么小孩子。”
“你不笨,我会让音乐学院的朋友慢慢教你。”他的眸子里依然洋溢着笑意。
-3-盛夏来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枇杷成熟了。
从小心翼翼地偷,再到无数人明目张胆地搭着凳子采摘,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是呀,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音乐学院的一学长受朋友所托,教了我很多弹吉他的技巧,还有很多受用的教学方法。
然后我的人生也像“开了挂”。不能说自己有如何如何的成功,至少再也记不起那些矫情的过去!
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沉浸在失恋或失意的忧伤里难以自拔。
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同情脆弱的人。
你必须走出去,与自己较量。一定要记得,有多少忧伤,就会有多少潜力。
当你的才华还撑不起你的梦想时,不妨收起矫情,默默前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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