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心灵从偏见的奴役下解脱出来,否则心灵就不能从正确的观点来看生活,或真正了解人性。”
- 泰戈尔
我个人是断不敢用这么大的一个题目放在如此小文上的。只是近期全世界人民在被那个叫Covid-19的病毒折腾的忧心忡忡之际,却又被太平洋对岸那片一直宣称着自由,平等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因为一个叫佛洛依德的黑人被暴力执法而意外致死的事件引发了另外一场席卷全美进而波及全球同时又充斥着各种街头游行,暴力,抢劫,舆论攻击,文革似的大字报的BLM运动(Black Lives Matter.即黑人的命也是命)而闹腾的心神不宁。这也让不少的华裔青年和华裔社群卷入其中。
姑且不谈利用这起事件的各类力量和群体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动力,我也无意于评论任何时下的政治。但仅就这样的一起事件能够引起如此大的社会震动,并能让一个无比强大的美国看起来却又如此分裂和不堪,就足以说明了种族问题和社会公正是一个极其敏感和关键的问题,
这一切的根源,到底又何在呢?
1988年确实是一个令我们怀念的美好时代。偶然翻出了尘封在书橱里多年由一位法国人托克维尔在1835年写就的,中译本首次出版于1988年的《论美国的民主》。这不仅是全世界学术界第一部关于对美国社会,政治和民情深入研究的著作,更是一部论述民主制度的著作,还有趣的是他在书中对世界做出了一系列预见。书中他预测了如关于美国南北战争的爆发,美俄两国将要统治全球重大事件的发生,而随后这些预见大多都变成了事实,可见这是一本足够伟大的著作。本书起源于托克维尔在1831年到1832年间花了9个月在美国做的一次旅行遍访了美国各阶层人民,回国后花了近三年时间创作后写成于1835年。书中他的基本思想是承认贵族制度的必然衰落及平等与民主的发展必然势不可挡。书中他这样说道,“平等的逐渐发展,是势必所致,天意使然。这种发展所具有的主要特征是,它是普遍的和持久的,它每时每刻都能摆脱人力的阻挠,所有的适合的人都在帮助前进。”
只有看过之后,才会知道这是一本极有深度和广度的大著作,绝不是我一篇小文可以随意用来概括的。我只是针对本书上卷的第二部分第十章中的一小节来写。第十章是概述美国境内的三个种族的现况及可能出现的未来,其中的这一节是关于“黑色人种在美国的处境和他们的存在给白人带来的危险”。通过这一节,我们有幸掀开了历史一个小小的角,但结合当下的美国现实一起来看,竟然让人有着柳暗花明般的豁然开朗。由衷赞叹托克维尔的远见和睿智。通过阅读,一方面对美国黑人和种族歧视问题的根源有了更为深刻和透彻的认识,另外一方面通过书中的描述和论点与眼前现实的对照,对BLM运动的现象有了崭新的了解,一窥当今美国黑人局势的深层次真相。而扎克维尔在书中对黑人问题的先见之明,也足以让本书继续在历史的星空下闪闪发光。
所有呼喊着BLM的人们啊,你们存有着一个什么样的内心呢?
今天,我们讨论种族问题时,总要带上政治正确。 但当我们讨论政治正确时,我们其实已经在一个偏见中讨论。试想,要让正确在政治的框架在才能获得保持,那么正确的天然正义又何在呢? 与其说政治正确,那还不如说是一种政治温情呢。
十七世纪初在美洲定居下来的第一代欧洲移民们,从他们在欧洲的旧社会所反对的一切原则中析出了民主的原则,并把它移植在新大陆的海岸上,在那里让民主的原则得到了自由的成长,并在社会文明和经济的并进中和平的发展成为了法律,并以此滋养出了一个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绝对不缺乏智慧,那为何在黑人问题屡屡成为这个社会的隐藏的一个火药桶。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当代美国社会的法律和政策制定总体上保持着对黑人的平等甚至有利倾斜,但黑人问题是始终无法回避的矛盾,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很长一段时期内会一直持续,这不得不让我们回顾黑色人种在美利坚土地上的历史起源和发展。
一种奴役的废除和被奴役者的解放如果不是从被奴役者的内心觉醒出发并释放出火山喷涌般决绝的革命力量去争取胜利的话。那么不论最终取得了怎样的胜利,都是不彻底的。而美国黑人当下的处境就是此种情况。
二百年前的扎克维尔,倒未必一定是他的目光深邃,而更可能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和历史给予其一个极佳的时间窗口,正好是美国两种制度并存的时代,有着天然的比较观察优势,我们从扎克维尔的论述中可见一斑。当时北方废除了奴隶制,而南方保留着奴隶制的时代,使他有机会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在两个不同制度下的黑人和白人的不同表现和想法。废除了奴隶制的北方,对于黑人和白人的隔离,白人对于虽然获得了法律上平等地位的黑人存在着天然的骄傲感,当看到曾经低他们一等地人现在同一位置上,心怀戒心和不安,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同黑人接触,唯恐有一天同黑人混为一体。反而在南方白人奴隶主,对这样地隔离却没有那样严格,有时还能一起劳动和娱乐,白人也同意在一定范围内于黑人混在一起,他们无需戒备,因为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随意把奴隶扔进垃圾堆,
奴隶制的废除首先不是出于黑色人种内心觉醒后的抗争,也不是因为人类天然正义的出发,而是出于美国白色人种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需要,人类道德正义的需要在这里最多是附带的。关于政治利益的需要,在各类有关南北战争 和《解放奴隶宣言》的历史资料中有着充分阐述。这里,我们就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针对南北战争发生前,以他独特的视角在美国社会观察到的,作为美国白人经济利益的需要而促使奴隶制废除的原因。
书中他以俄亥俄河地区两岸差异为比较,这条被印第安人称为美丽的大河, 流经了有史以来人类居住过的最好河谷之一。河的左岸是当时蓄奴的肯塔基州,右岸是禁止蓄奴的俄亥俄州,当时他乘着船,沿河而下,简直就像在自由和奴役之间航行,放眼两岸,任何人都能轻易断定哪一岸对人类更有利。他用如诗般的语言描述了他所看到有奴隶和无奴隶地区截然如同的景象:左岸人烟稀少,偶尔一群奴隶无精打采的在半开垦半荒废的山谷中游荡,一些被砍伐的森立里长出新树,人们却懒散,唯独大自然尚呈现初一派生机勃勃。而河的右岸,远方的工厂不时有机器的轰鸣声,田地里茂盛的庄稼,雅致的房舍显示是勤奋的农场主的爱好和兴趣,到处是富庶的景象。人们对此满心欢喜,因为这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于是,他总结出来奴隶的生产效率低于自由人,对于奴隶地奴役,并没有带来期望地繁荣,反而对白人奴隶主带来了致命地后果。进而大胆判断,出于白人经济利益的需要,奴隶制将不会在美国持续多久。随后的历史证明了他的判断之正确。
至于白色人种的道德正义,他在讲述美国印第安人时,引用了在当年华盛顿在致国会的一篇咨文中说过的话,“我们比印第安人诸部落文明和强大,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必须对他们和善,甚至宽容。”虽然这是对在美国土地上的另一个民族而言,但对于黑色种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华盛顿的话里,看似这是一种人类的同情,但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恩赐。
托克维尔认为即使在破除了奴隶制后,还要破除三个比奴隶制还要不好对付的顽固偏见。这就是奴隶主的偏见,种族的偏见和肤色的偏见。他观察到现象是“排斥黑人的偏见随着黑人不再是奴隶而加深,而日常生活中的不平等则随着法律废除不平等反而加强。”
而对于被解放的黑人来说,虽然在奴隶制消失后的两百多年以来,不乏各种积极的反种族歧视的抗争和革命,但他们骨子里仍然怀着对于自己那段被奴役和被歧视历史的不释然,总认为这个世界有负于他们,因而任何一件可能触及他们肤色,种族的小事情,都足以引爆他们敏感的神经,进而产生激烈的社会冲突。人们脑海中的偏见没有因为歧视政策的取消而消失,而更为可悲的是这种偏向是双向性的存在。
针对黑人被歧视的说法,最近有位强烈支持BLM运动的哈佛华裔毕业生在文章中列出了一串事实数据:“黑人只占美国总人口数的13%,但仅以2019年为例,在被警察打死的1,099人中,黑人占了24%,而99%的涉事警察没有受到任何指控。” 从而得出结论:美国警察歧视黑人。但这里,他似乎又忽略另外一个同样存在的事实是,统计数据其实也同时表明:13%的非裔占全美国谋杀犯的50%。 实际上,更进一步,我们同样也可以用他的推理方法来得出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我们可以做如下的假设证明: 男人占美国总人口数的50%,但仅以2019年为例,在被警察打死的1,099人中,男人占了99%,而99%的涉事警察没有受到任何指控。” 于是,我们可以顺理成章的断言:美国警擦歧视男人。
显然,这是一个可笑的结论。有时带着数据的论述更具有欺骗性,所以当偏见和主观存在时,我们往往会寻找有利于自己观点的证据,而有意忽略和无视其他证据,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会让偏见越陷越深。
扎克维尔在书中预言,法律可以废除奴役,但能够为黑人抹去奴役的痕迹唯有上帝。如使白人于解放的黑人和谐的居于同一块土地上,那么只有将他们的血液彼此融合在一起。但如果彼此一直视为异族,那么分离也将一直存在。放在今天的现实看来,这也是十分有远见和智慧的认知。
不管这个社会采取如何平等的政策甚至向黑色人种倾斜的有利政策,只要黑色人种内心没有建立平等的自信,心中一直耿耿于对那段历史的不释然和对于自身种族的自暴自弃;而白色人种也只要没有放下救赎型的政治正确和没有放下对自己肤色的骄傲,彼此间也没有建立发自本能和出自天然的平等正义,那么我们所期望的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就始终是个遥不可及的将来。不过,还好,在今天的各类冲突的声音之下,无论黑人群体和白人群体中,都不乏有历史回望也有远见的人们正在努力着放下各自的偏见,发出了客观冷静而理智的声音,纵然微小,却也足以振奋人心,足以令人向前,即使缓慢。
不管接受和不接受,我们每一个人都已身不由己的置身于历史般奔涌的大江里,在这湍急的河流中我们时而随波逐浪,时而仰头望下两岸依稀可见的山川和原野,时而惊涛又把我们一下卷回深渊。可在呛了几口水后,我们会依然再次倔强地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就这样循环往复着,我们一沉一浮地向着大海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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