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伐
文/丘水之
1.火车开进雾霾中的北京
三年前我决定到北京闯一闯,我在电话里对力哥说:我要去北伐。
当火车驶进二月的北京城时,我透过车窗看见笼罩在雾霾里的城市灰蒙蒙的一片,有如一座煤炭城市。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北京,我非常激动,毕业一年的工作经历给我造成的心理阴霾和对于在新城市大展宏图的期许使我仿佛看到了隐藏在灰色阴冷的天空后面的万里晴空。我想,我就是来吸雾霾的,就是来住地下室的,这里是我的战场,是我人生新的出发地。
第二天力哥带我从中关村逛到五道口,一路畅谈他的互联网时代的商业梦想。雾霾在那天还没有散去,我们走进五道口城铁站时,我看见灰色的楼房安静地蛰伏在低矮的苍穹之下,路上车辆和行人稀稀拉拉,像一堆堆废墟在我脚下延伸,直到与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我想,我的梦想是不是已经变成废墟了?
大家都说北京是一个可以大胆说出你的梦想而没有人嘲笑你的地方。但是我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梦想掩藏起来,先要脚踏实地的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2.一个月的半地下室时代
告别了力哥所在的气象局大院几天的招待,我如愿入住地下室的青年旅社。一想到我将认识形形色色的北漂人,搜集各种各样的故事,我心里甚至有点莫名的激动。我选择了一家价格实惠、又干净整洁的地下室。房东在暖气房里只穿着秋衣秋裤,他说,我们自个儿就住这里,又卫生又宽敞,租房子的都是正经上班的,那屋住的小伙子一个月挣两万呢;而且呢,这房子只算是半地下室。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我果然看见窗户的上半截高出了地面,有熹微的光亮透进来。
于是我就在那里的一张下铺住下了。想象中混乱、不安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室友人都挺好的,跟在大学宿舍住着差不多。在青年旅社的一个月,我确实认识了许多不同情况的北漂,如果想要写有关北漂的小说,那么入住地下室是搜罗素材的不二选择。舍友们却不像房东说的那样都有正经的工作,而是有很多失业者。有个瘦如干柴的男生已经半年没有工作了,逢人就大谈他的市场营销履历;还有两个男生天天在网上找兼职做,今天去饭店,明天也许就在某个剧组里;那个一个月挣两万的成功人士,每晚挺着大肚腩回来,他有妻子有女儿,但是房子买在五环外,开车回家也不方便,所以平时下班就回那儿,还把时间利用起来干私活……
那段时间我白天几乎都在外面赶赴一个又一个的面试,地点在全城各处都有,我也趁此机会大致上熟悉了北京的样子。二三月的北京,冷风如刀,切割着我从南方过来的皮肤,我顶着风在萧索的街头行走,如同与千万根针尖相撞。有一天路过“大裤衩”附近时我正在公交车里,天气正好放晴,那些高大的建筑在空中银光闪闪,都刺着我的眼睛了。那一刻我心情很平静,我知道找工作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我反而默默希望这种流浪漂泊的日子能够长久一点,给我后面的人生多积攒一点回味。
我倒是平静了,但是我爸妈却一直在担心我。我没有打电话报告我的现状,我爸就主动打过来,他说他们晚上看《非你莫属》,电视上有跟你一样在北京找工作的大学生,你妈就唠叨着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我忍下了心酸的眼泪,一个劲地好好好,一切都好。
在青年旅社住了一个月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影视教育公司做视频剪辑。然后我向力哥借了四千块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隔断单间,正式告别青年公寓。
3.后期狗的工作真的累成狗
北京的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如果名不虚传,那家公司给每个员工规定了严格的定时定量的任务,我一开始很不适应,做出来的片子小组长也不满意,我一着急连最低工作量都无法完成。小组长和部门主任都在聊天窗口上对我的工作表达了不满,我只有一个劲地认错、道歉,表达会努力的决心。但是有一天小组长还是把我叫到了小房间里,他说,主任说了,要是这个星期工作量还上不来,就不好说了。
组长的谈话使我意识到处境的危险,夜里我躺在床上,想我走过的不算长的路,如果过去还有什么低谷的话,比如第一次高考落榜,都比不上眼下的境地。但是我明白,即使我工作能力再弱,踏实勤勉是我的优点,我就是利用这个优点才考上大学的,现在,是时候再次发挥它了,我也只有这一件武器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提前去上班,全力投入到工作中,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没有浪费一丁点儿时间,连上厕所都是小步快走,一直到晚上,我是最后几个人离开公司的。周五的晚上,主任悄悄来到我的旁边,问我做了多少个片子了,我把数目说了,他突然放心似地说,那还行。他脸上满意的表情使我确认我基本上是安全的了。
那段时间项目时间紧张,周六都要加班,我自己也是全力扑在工作上,从早上坐在电脑前,看着太阳在窗外升起、落下,一天天的时间飞快地流逝。我晚上回到家一般都是自己买菜、做饭,把第二天中午的饭也一起给做了,只有这么做我才能尽快省下钱。四五个月后我总算把力哥的钱给还了,然后继续期待卡里的数字慢慢积攒起来。生活上确实很拮据,但我也没觉得这算什么,可能是从小过惯了贫苦的日子吧。
我的工作很快就有了起色,组长和主任很明显察觉到我的进步,我也终于在他们的赞赏眼光中获得了自信,我感到生活很久都没有那么充满信心和希望了走路时脚步也不再那么沉重。
4.清华紫荆操场是身心健康的塑造地
促使我工作进步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一个在清华读研究生的学姐的关系,我认识了一帮踢球的伙伴,每周六下午我们准时在紫荆操场会面。要知道,在那之前我是一个不运动的人,我讨厌流汗、讨厌筋骨酸痛,加之在学校喜欢宅着,工作后也一直是在电脑前坐着,所以我当时皮肤白得没血色,黑眼圈套在我的大眼睛上,活脱脱的国宝样。因为有双休了,我也希望多交朋友多活动,所以就加入了足球队。一开始跑步对我就是生死折磨,没几步就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心脏快要爆炸了一样。我在场地上不得不一再停下来休息,但同时我也感觉我的身体就如一块脆弱的朽木正在吸收水分养料,仿佛有天地灵气正在注入一般。运动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一个月后,我在球场上连续跑两个小时不休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在北京的这几年,周六去紫荆踢球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不管炎炎夏日还是寒冬腊月,甚至是雾霾天,我都会去紫荆操场运动。足球队的人也慢慢散了,可是我还在坚持,可能是怀念那段挥汗如雨的时光吧。我想起那时,我们有时候踢球踢到八点过,天色已经黑了,我们在清华的食堂吃完饭,我还要拖着酸痛的双腿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家,路上还要翻越一座高架桥,那种伤筋动骨的感觉会保持到星期三左右。可能正因为肉体上的劳累,头脑却反而变得敏捷了,这有助于我在工作中的表现。
我的工作是做教学用的小短片,这种视频剪辑和包装的工作在行业内又叫做“后期民工”。活累钱少,重复性的技术活偏多,脑力工作相对少些。我当初选这个专业还以为会跟电影粘上边,在大学里也兴致勃勃、不辞辛劳地跟同学拍了几部微电影,我们的首映式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尤其是我在一个片子里做的一段穿越特效,得到了同学的称赞。曾经我以为找工作对我来讲很容易,但是一定要选一个跟电影相关的工作。可现实根本不容许我去选择,我在找工作时也面试过电影预告片公司的工作,我没有通过测试,然后剩下的就是各种做视频的公司了。一进公司时我还以为我做出一个片子同事们就会连连称赞,实际上这样子理想的工作状态要在我连续努力工作大半年以后才出现。刚开始组长还说我粗心、不认真、没想法,后来主任看了我做的片子后终于说了一句“做的不错”,跟我合作的老师也称赞我细心、负责。我并没有沉迷在那些夸奖的话中,而是我终于明白了,我是一个普通人,要变得优秀,就需要一步步踏实地工作。
2014年的下半年是非常开心的一段日子,我眼见工作越来越出色,身体也越来越健康,我们小组一起期待着公司的年会,还准备排练舞蹈,但是汹涌而来的暗潮也正在涌动着。公司的人事有非常大的调整,对我们这些“后期民工”很不利,大家都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大部分的人已经做好辞职的准备,舞蹈也不排了,每天都在私底下吐槽。可能只有我是个例外,我倒是很开心的,不管未来的变动有多大多可怕,最令人恐惧的黑夜已经过去,未来都是值得我期待的。
2015年的春节有半个月的假期,我在家里也过得很愉快,我妈都说我像变了一个人,算命的说我是木命人,而北方属水,所以就该去北京。
5.我的色弱症及其它逼迫我不得不重新选择
春节过后,公司的“后期民工”已经走得七零八落,从七十来人,到最后只剩下七八人。我和涛哥还在,我们都在政治组,跟着一个新来的老师混,结果那老师还让我负责组内的视频制作,算是小组长了,但是也只有三个人,也没什么需要管理的,除了期间我负责过一个项目以外。
日子就那么过着,我的工作已经告别过去的紧张,变得松弛起来,每天跟涛哥在工位上干着那差不多的活儿,我已经慢慢察觉到职业的瓶颈期来了。
我想要改变,想要做点不一样的工作。于是我开始在私底下投简历,有回复了我就请假去面试,我以为这样骑驴找马的招数很高明,可是现实又给了我一记耳光,而且还打得很响亮。我大概面试了四五家公司,几乎全部被拒,有一次还差点跟面试官吵起来,搞得我开始怀疑我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个行业,而当我面试完一家做动画广告的公司后这个问题已经直接摆在了我的前面。
那是一家非常专业的广告公司,在业内也很有名,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动画技术也是我刚自学了不久的,我把我接的私活拿给他们看,他们并不是很满意。但是最后还是说,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三个月的时间,跟我们的团队学,尤其是绘画,要能达到我们的要求,达不到要求就无法转正,这期间每月只有两千块的基本工资。这无疑是一个额外优惠的好机会,好好利用就可以成为该行业的专业人士。可是我一点绘画基础都没有,甚至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更令我无法面对的是,我有色弱症,而动画广告显然对于调色要求非常高,我再怎么努力也都会崩溃的。离开那家公司后我迷迷糊糊地上了一辆公交车,车窗外的世界杂乱拥挤,我的思绪纷纷扰扰,陷入对前途的深刻担忧之中,我甚至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不知道公交车到了什么地方,时间过去了多久。
两天后我给那家公司的老板回复了电话,我坦白我的色弱症,我说这样子你看能不能接受;对方在挂断电话前说他们会商量下再跟我回复,但我再也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骑驴找马的日子结束了,我想先安心工作。
现在,我必须为自己未来的职业道路做个判断,要不要转行?转到哪一行?这问题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而尖锐。我想起来,我还会写点东西,曾经有过关于文学的梦想,是理智告诉我写作赚不了钱,养不了家;现在,理智再次告诉我,要想前途宽广,人生有所成就,那么重拾梦想,做自己的专长,才可能成功,内心也才可能满足。
6.北大中文系成为我的目标
后来有朋友说要不去上个学吧,比如考研。于是,考研的想法开始生根发芽,不久之后就茂盛得占据了我整个身心。我那位清华的学姐也鼓励我考研,既然希望文学,就考北大的中文系。初次听见她要我考北大中文系,我觉得她简直是疯了,我是理科生,大学读的又是工科,跨专业、跨学校、跨地域的三跨,难上加难。
2015年的9月,北大刚开学不久,一天晚上我下班后按照一化学系同学的课表信息混进校园去找相应的教室,我在夜晚的校园里四处乱闯,等我找到那间教室时,晚上的课已经上完一节,我趁着下课的间隙从后门溜进去,周围同学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但是应该没有人怀疑我不是学生。那堂课讲的是中国古代诗词理论,讲课的教授白发苍苍,嗓音一顿一挫,面目整洁,自有一股儒雅的精气神。我就想,当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是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糟老头,还是像那位教授那般的儒雅风范?我愿意成为什么样子的人?答案是显然易见的,而要做到那样的成就,我就必须重回校园学习。
不选其它学校了,就北大。我学姐能考上清华,我就不是不可能考上北大;而且既然都决定要考研,肯定得辞掉工作来复习,反正都是一样的代价,何不更努力一些考个好学校呢;更重要的是,中文系在几年前新开了创意写作专业,招生人数又多,只学两年,除了学费贵一点,这对我来讲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年的考研报名时间截止前,我决定先去试水一次,第二年再考。2015年的下半年我还做那份工作,每周二四晚上下班后去北大旁听,周末也会看看书,写点日记。考试的那天很快到来,曾经那么惧怕考试的我,现在却坦然无惧地走进了考场,尽自己的水平去答题。成绩下来后却是惊喜一场,虽然没能过复试线,但我写作、英语都考得不错,这让我对第二年的考试充满了信心。
7.在北大校园辞职脱产旁听、备考一年
2016年年初的时候我离职,准备春节过完后就开始复习,头一年省吃俭用、接私活积攒了一点积蓄,我要一年不工作吃老本,幸好那位化学系的同学帮我借了一张北大的饭卡,我就在北大的食堂吃了两个学期的饭,省下不少生活费。
对于我的考研家里人一开始是反对的,但不久后我爸妈又想通了,只要我想去考就去考吧。我父母的学历都很低,可是他们明白读书的重要性,我心中很感激他们的支持。这一年我要做的,就是在北京旁听、复习,没有人陪伴,没有人指导,这是一个人的战斗。
许多考研的同学在北大附近租房,房租自然水涨船高,我仍然住在距离北大70分钟远的地方。早上六点过起床,将近七点去搭地铁,正是上班高峰期,一列列地铁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每当车门一打开,里面塞满的乘客组成了更坚固铜墙铁壁,要想搭上车,要么使劲往里撞出一个缺口,要么运气好看见一道缝隙就钻进去。上了地铁,稍微有转圜的余地了,我就开始拿出手机背单词、读英语新闻。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考试结束,为我的英语成绩垒下不小的基础。从清华东路口出来我就骑上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北大,北大东门的保安看见骑车的同学一般不查证,于是我每天都在他们“同学请慢行”的叮嘱中进入校园。
我一般先去燕南园吃早餐,小米粥、油条、鸡蛋、肉饼、包子等等轮换着,然后去教室找个座位开始看书。我去参观过二教五楼没有多少课的小教室,确实是被考研的同学长年霸占着;我没有占座位,像正常学生一样在二教、三教、理教各个角落出没,北大为自习的同学在教学楼的走廊区准备了许多桌椅,那是我的主要阵地。我拿到了北大的课表,每天都要去蹭蹭课,我听过公共课的“中国文学史”、吴晓东老师的“现代文学经典赏析”、孔庆东老师的“现代文学史”、计璧瑞老师“台湾文学”和“现当代文学”、贺桂梅老师的“女性文学”和“当代文学史”、曹文轩老师的“小说的艺术、”陈晓明教授的“九十年代以来的长篇小说”,以及其他零零散散的课。当时想着,要是考不上,那些课堂上的情景将是我对于北大最后的回忆。我没有报辅导班,也没有打通宵战,我感觉我大脑真正成熟起来了,如山的复习资料被我一点点啃下去,我的kindle里下载了几百本书,那些文学史上的原著基本上都被我浏览了一点。中文这个学科的脉络和体系的面貌在我脑中逐渐清晰起来,对于文学的赏析和写作也渐渐有了起色。
晚上九点左右离校,一样的路线,在地铁上照样是看书,不过,是轻松一点的小说。地铁站到我的住处还需要走一段路,那时还没有共享单车,只能步行,但是我找到了一段穿越荒地的捷径。那片荒地上堆满了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一条被路人踩出来的小路草蛇灰线一般若隐若现,随着季节的变化,荒地上野草疯长,小路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后来又被人高的杂草淹没。我晚上从地铁站出来,打起手机手电筒,走向那片黑暗的荒地小路,我常担心会不会不小心踩到一条蛇,但是我没有遇到毒蛇,倒是脚下的虫鸣和头顶的星空常常与我相伴。我差不多一年的复习,见证了那片野地从荒芜到繁盛再到凋零,整整一轮的生命更替,终于在我即将考试的时候被一辆挖土机给填了,然后铺上一张巨大的网子:光秃秃的大地真干净。
这一年在北大,我吃过所有食堂的饭菜,傍晚在五四操场跑步,进图书馆看过一下午的书,但是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未名湖边,后期通常是在三教的走廊尽头处捧着一本书小声朗读,直到夕阳消散灯光亮起。这一年我见过白先勇来北大讲昆曲、教室底下挤满学生,见过曹文学老师获得“安徒生文学奖”后第一次上课同学们送上鲜红和掌声的情景,见过当前文学评论界的泰山北斗陈晓明教授在课堂上表现出的矍铄精神和深厚学问,见过文革五十周年的当天中文系老师在开课前表达的或暧昧或愤慨的立场,当然,我也见过最明显也最悄无声息的变化是四季的轮替中北大校园呈现出的各个面貌。
值得一提的是,中秋节时我的大学同学兮兮到北京出差,她来找我那天正好是考试倒计时100天,我带她逛了一圈未名湖,去吃了北大食堂的晚餐。她对于我的考研表示过目标定得太高的担忧,但还是表示希望明年可以再来北大找我。
然后就是考试来了,然后我整顿心情赴考。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我走出二教,周围拥挤着喧闹的考生,大家都在讨论着考试,好像只有我默默走着,但是我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这两天的考试实在是痛快,我终于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有一个同学突然拉住我,让我帮他们拍几张照,我欣然答应,横竖都拍了几张,那些笑脸映衬着他们身边的人群和教学楼,那真是一幅令人轻松愉快的画面。
8.考试结束后及我的复试
考试结束后我几乎弹尽粮绝,幸而这时从朋友那儿又接到了两单私活,一个广告、一个宣传片,我再次做起后期民工。两个单字为我带了一万块钱的收入。春节结束后我重返北京,然后开始投简历找工作,第一家面试的是洋葱数学,他们决定要我,我决定留下,没再继续面别家。
上班那天是2月15号,入职手续办得很顺利,同事们人都不错,快下班时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考研成绩公布了。我在回家的路上,紧张地找我的准考证号,最后终于在邮箱里发现了一份电子档,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的成绩:总分370,排名第四。
我在地铁上激动地通知了家人和朋友,双手抖得差点没抓住手机。那个场景我也曾经幻想过,在我把我的成绩公布出去时,各方传来祝贺的声音,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过了初试只能算成功一半,接下来的复试更为重要。准备复试的期间也正是我工作的期间,我毕竟是跨专业的考生,我心里其实没多少底气。事后证明,我的复试得分偏低就是因为准备不足的原因,但幸好初试成绩还行,没至于落榜。
复试那几天我请了假,重回北大校园。我要面对五位教授的提问,考生依照抓阄的次序进入,而我竟然抓到了最后一个号,轮到我时,候考的教室已经空空荡荡;面试的老师表现得很轻松,还互相开玩笑,好似一幅不正经的样子。面对提问,我的回答算是中规中矩,基本上把我的真实情况呈现了,我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对于阅人无数的面试官我自然也是瞒不住什么的。
从复试现场出来以后我接着进入新一轮的忐忑之中。据说北大中文系复试之后会很快通知没有被录取的同学,叫他们好做调剂的准备,而没有接到电话的同学就处于相对安全的情况,所以那个电话又被叫做“死亡电话”。我开玩笑跟朋友说,为了不接到“死亡电话”,我决定关机;那天晚上安静地过去了,我知道我算是基本安全了。
9.我的“北伐”之路收获的不止一纸通知书
拟录取的消息公布之后,我还是有点小小失落,虽然没有落榜,但是因为复试不理想而排名靠后。我想,这也算是一个警告吧,让我知道我并没有多优秀,进入研究生阶段后还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6月28号那天,公司因为停电而调休,我去五道口见一个朋友,就在那天我领到了北大中文系的通知书。
谁都没能想到,三年之后,同样是在五道口,我接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招生部老师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中文系领通知书,我说我现在就有时间。十几分钟后,我领到了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六月末的北京,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五道口的景观清新明亮,街道上车水马龙有如江河奔腾;未名湖上微风过处湖水如丝飘扬,湖畔绿树成荫,一些游客闲逛着。我站在湖边,手拿通知书,让朋友帮我拍了一张照片,未名湖、博雅塔,还有北京的天空一起出现在我的照片里。
这三年多的“北伐”之路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我,一路走来,这座城市的气息已经融进我的血脉。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走上正轨,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它已经触手可及。未来我可能还会陷入迷惘、纠结的境地,但是我不会再退缩,直面现实,一点点去探索生命的种种可能性。
拿到通知书以后我请力哥吃了顿饭,他已经出走气象局大院,进入新浪天气,他的互联网时代的商业梦想正在新浪那栋宏伟的大楼里展开。
我还收到了兮兮的祝贺,她给我展示了一条朋友圈的状态,图片是北大西门的古色门廊和校名牌子,配的文字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就暂且信这个邪。我问她为什么没有人点赞,她说这条状态只有她自己能看到。原来如此。
我还会开玩笑对别人说我的北漂是“北伐”,我来过,我战斗过,我梦想过;有一天我可能会退出战场,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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