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

    6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村里面做法事，说是爷爷死后变成了虫子还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因为这个说法，奶奶说她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家里的孙辈只有我一个女孩，加上奶奶就住在我们隔壁，于是奶奶让我陪她睡。这一睡就是好多年。

      奶奶疼我，妈妈舍不得给我买的发卡和头花，她都给我买来了。她每天给我辫12个小辫子，我顶着一头小辫子，神气得很。

    那时候爸爸在外面做小生意，常常不在家，有时候回家，他说给我钱，让我在家睡一晚，我不肯。哄我和他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不是奶奶家，哭着喊着也要过去。

    后来上了高中住宿。回家不多，再后来妈妈陪读，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更不常见到奶奶了。对奶奶的记忆似乎就停留在了这里，她是一个年轻的奶奶，身体硬朗，行动灵活，喜欢走家串巷跟邻居聊天。喜欢接受新事物，跟村里其他的奶奶都不太一样。七八岁的时候她带我去打耳洞，自己也打。她认识好多人，常常带我去别的地方玩，也有好多人来她家玩。她总是乐呵呵地笑，像是有用不完的能量。

    上了大学以后，妈妈去帮爸爸，哥哥毕业，工作。家乡，就变成了我们每年过年回一次的地方。大一那年，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奶奶跟隔壁村一个大爷在一起了。村里的人还不能接受黄昏恋，家人，都不太高兴。我在想，我们都不着家，她该有多寂寞。

      大二那年回家过年，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奶奶，那一刻，看见的奶奶跟记忆里完全不一样，她老了，走路也有点慢了，我才反应过来，奶奶，已经快70岁了。她说，小宝，我一直盼着你回家，一直都等不到你。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一年老了那么多的老人，我还在试着接受她已经不再年轻这件事，她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想被她看见，想撇过头去，看到她也在抹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情绪。不管不顾地抽泣了起来。

      可是，这样那样的同学聚会，走亲访友，我总是没能多陪她。

      回家的第二天，奶奶又来了。她更老了，行动更缓慢了，我想什么也不干，就陪她聊聊天，陪她坐坐。我才发现，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我只能问问她，身体好吗？觉睡得好吗？我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烦恼，奶奶，早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是我的全部了。可是这么多年，在她心里，我还是那个她疼爱的孙女，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和小时候一样。坐了一会，她说，小宝，我走了。

      我带着哥哥的女儿一起，送她走了一段路。小朋友没见过她几面，有点怕生，不怎么说话。 回来的路上，我逗小朋友，她一路追着我，一边笑一边喊，姑姑，姑姑。我也开心的哈哈大笑。 我突然有点恍惚，有一天，她也会长大，再也不会和我这样闹腾着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