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许渊冲老先生是大翻译家,他的话让人汗颜,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薄如纸片,轻飘飘的,日子平淡无奇,没多少厚重的记忆。
但是,也许人要向植物学习吧。 开花也好,不开花也好;结果也好,不结果也好,只要是有一点土地,就兴高采烈地活着。人呢,伟大也好,平凡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只要是真诚善良地活着,就应该悦纳自己,笑对人生。
何况,平平淡淡的日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记忆的瞬间。有一些场景,有一些片段,不用去想,回首时,会自然地浮现在脑海里,或酸楚或幸福或难过或甜蜜。正好今年爸爸八十大寿,姐姐建议我们写写从前的事,于是就有了这些忆海拾贝、凡人小事。
一、山
放暑假了,我们迎来了最愉快的时光。偶尔姐姐和我会早起爬爬山,欢蹦乱跳的脚步惊醒了挂在草叶上的露珠,颤巍巍地滴落下来;轻凉的风从杉树丛里一丝一丝透过来,扑在脸上。爬到半山腰,回头看来时蜿蜒的小路隐在墨色的树丛里。远处的小镇,薄雾轻绕,惺惺然还不愿睁开眼。天边渐渐泛红,霞光自上而下照过来,山顶亮了,山腰亮了,接着,山脚下的树木房屋和田野,都褪去灰色的薄纱,轮廓清晰起来。
站在山顶眺望一会儿,我们就赶紧下山,太阳有点晒了。在山脚下的杉树林里,我们停下来采一种草药,细细的藤缠绕着杉树干生长,小小的叶子密密麻麻的。镇上的李医生说这种草药泡水喝对肾好,教我们学会了辨认。妈妈有肾结石,在县城做了手术,我们想让妈妈早点好起来。
二、水
暑假天热,白天不出去,在家写写作业看看书吃点东西,上午就过去了;睡个午觉看看电视吃点东西,下午就过去了。五点多钟吃完晚饭,就是一天当中最好的消食时间。爸爸准备的饭菜水果实在是多,不动一动如何是好。有时候我们在乡政府的大院里打羽毛球,地面上的暑气还没有散尽,拼来杀去,不一会儿就热汗淋淋,气喘吁吁。
我最喜欢的还是去东湖边散步。早上爬山是往西北方向走,傍晚散步是往东南方向走。经过几片稻田荷池,路过几处竹林人家,翻过一条小小山岗,就可以远远地望见湖湾。越近湖湾,地势越低,鱼池沟港就越多了。最大的一条港道从湖边水闸处向西延伸数里,一直到大乘寺街上,在桥下穿过。港的尽头在小镇背后,所以镇上的居民打开后门就可以望见清清的河水。港尽头有粗大的铁制管道把水抽上去二三十米高,农田需要灌溉的时候,方圆几千亩的沟渠里流的都是这里抽上来的水。
东湖很大,晴朗的日子站在湖边看对岸,也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一条灰线,比天空稍稍深了些许颜色,湖天一色,寂寥开阔。
湖叉是一个接一个的,就像山外有山一样。好不容易走到一个湖叉的尽头,站在向湖心延伸的尖尖上,发现另外一边还是一个湖叉,不免觉得惆怅。
三、人
有一年暑假,县城里的珊珊和希希也来乡下住,她俩只有几岁,洗澡都要我姐帮忙的。虽然我们比她俩大辈分,年纪相差可能不到十岁。
晚饭后还是去湖边散步,摘莲蓬、捞菱角、打水漂,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远远看到湖心有条小船,鸭子嘎嘎嘎的声音传过来,非常热闹响亮。我们在港里也看到一条船系在岸边,没有人,我们想上去玩,但是一怕掉到水里,又怕主人责骂,只在旁边徘徊,望船兴叹。
“你们是陈老师的女儿吧。”
原来赶鸭子的小船到了附近,一个小伙头戴草帽,停住船跟我们说话。
我们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认得他是哪个。
“我跟你哥哥是同学。”然后他就说出了哥哥的名字,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姐姐又跟他聊了几句,知道他是哥哥的初中同学,在学校里经常看到我们。他没读高中,在东湖养了一两年鸭子。
看到我们想坐船,他热情地提议说:“等我把鸭子赶到围子里,我送你们到大乘寺港边上。”几个小姑娘立马兴奋起来。
小心翼翼地爬上船,才发现船很小,不能并排坐两个人。划船的哥哥站在船头,上了三个人,就到船尾了。姐姐把一只脚跨上船试了试,觉得位置小了,又怕船载不了这么多人,就对我们说:“你们三个坐吧,我在岸上跟着走。”
哥哥的同学,这个质朴而热心的小伙子,不顾一天的辛劳,一下一下用力摇桨,拨起阵阵悦耳的水声,小船不急不缓,稳稳向前驶去。姐姐在岸上向我们挥手,一边紧走几步追上我们。这个时候,夕阳晚照,天空都是幸福温暖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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