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心

傍晚散学时间临近，快要接孩子的时候，楼下邻居小张突然打电话给我：“哥，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娃。”

小张的女儿叫佳佳，跟我儿子在同一所小学念书。我立刻答应帮她把孩子捎带回来。

她说：“好的，谢谢啦！你来我这儿拿钥匙，开我的车去，外面刮风下雨的。”

我回答：“不必！”

小张的倔劲上来了，她说：“那就不麻烦你了！”

我知道她的脾气，不再跟她争辩。她两年前离婚，独自带女儿。租一间门面房开美甲店，雇佣一位店员打理，生意不瘟不火。不少朋友帮她张罗对象，她都不中意。大伙不明白，她就反复阐述自己的观点。大意是，中国男人，最可贵和稀缺的是豪气，即使他们文化程度不高，有些貌似头脑简单，最可卑和常见的是阴柔，即使这些人多为高学历，有一定才华。比如我，就被她说成：性格腼腆，白面清秀，言语柔和，像个大姑娘。我当时被这话噎住，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从小张的手中匆匆接过钥匙，简短几句对话，我就明白了，她是因为父亲，无法分身。固执的老头，把睡前穿好的纸尿裤摘掉，结果起身时又摔倒在床边。小张闻声赶来，奋力扶起父亲，忙着给他换衣，换床单，安顿老人躺下。

小张的父亲有三个子女，两男一女。五年前，老人的身体出了状况，嗜睡，尿频，经常尿床，自己走路，常常摔倒。这两年身体状态很微妙，必须24小时有人看护了。老人单身，退休工资微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成家立业。小张把父亲接回家，一住就是五年。曾经找过家政阿姨，这几年已经多个，要么跟老人处不来，要么就是干不长，小张已对阿姨没信心了。小张的前夫，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让小张跟两个弟弟谈一谈，仨人一年里轮流照顾父亲，每家四个月，这样才公平啊。

小张说：“我怎么能那样呀！我问你，如果是你爸老了，他住咱家，你能说出口，让你爸去别人家住吗？”

前夫说：“问题是，老人家总说你是三个子女中最不孝的一个，性格急躁，缺少耐心。你吃力不讨好啊！两个弟弟脾气好，但大弟一年才来两次，小弟一个月来两次。”

小张沉默。这个问题不算尖锐，还没把她气到。

前夫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是心疼你，老人住咱家都五年了，你这样会累坏的。不如干脆把老人送到一个服务质量好的养老院，让他最后的时光舒适一些。”

小张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照顾我爸，没落到一毛钱好处，两个弟媳呢，眼睛死盯着父亲的退休金，以为我占到便宜。实话告诉你，我不委屈，一点也不！把老人的工资全部用于老人晚年，天经地义！”

小张过后想了很久，跟弟弟们商量几次都无果，于是，她搬到父亲的房外住下，夜间照顾父亲起夜，准备坚持到底。她真是“蛮拼”的！

倔强的心

接孩子们回来的途中，佳佳说口渴了，正好路过肯德基店，我决定停车买饮料。她不让停在路边，指示停车场的进口。我去买水，俩孩子在车里等。买好，开车，在停车场出口减速，低头翻钱包。“走啊，走啊！”佳佳催道，“人家让你走呢！”

我抬头一看，面前的横杆已经高高抬起，管理员举着手，冲我打招呼，然后挥手示意通过。我疑惑，车是继续前进，还是停下，犹豫不决。

“叔叔，走啊！”佳佳说道，“他认识我妈的车，我妈的这车，停车不要钱！”

我满心好奇。车开出一段，忍不住问佳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佳佳接着回忆了一件往事。去年冬天的一天，妈妈带她来这里吃饭，跟这个停车场的收费员多聊了几句，听说他还没吃饭，妈妈便给他买了一个汉堡，临走时塞给他。但是他怎么也不要，最后妈妈把汉堡从车里抛给了他，开车就走。后来，他见到这部车，怎么也不收费。

佳佳又说：“此后我们来这边吃饭，妈妈不再到这里停车了。她都停到前面的停车场里，得走半天呢。”

我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佳佳面带微笑，说：“我妈说过，不交钱还占人家一个车位，影响人家挣钱，所以不再停过来了。”

我咧开嘴，自言自语道：“小张这人挺有意思！”

作者：马张留

出处：《华夏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