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

   祖父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匆忙买了火车票往家里赶。

  这时候不是暑假春运之类的铁运高峰期，回家的方向也不是热门的线路。

  火车上人不多，也不是很吵——或许是吵的，但他听不到，耳机里音乐声音隔绝了一切。

  音乐突然停了，他低头，滑动手机，静静地听着。听了一会儿，他又滑动手机，音乐再次响起来。

  他抬头，看到窗外一列白蜡树向后奔去。白蜡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树，它们疯狂地剥夺土地的养分，油脂一般的土地也会被它们变得贫瘠不堪。

  夏天，白蜡上会生很多毛虫，蛰人又疼又痒。

  他哭着去找祖父，祖父从柜子里找出一种没有颜色，有微苦气味的药水，坐在台阶上他的身旁，帮他慢慢地擦。

  那些白蜡，早已经被砍掉了吧。和那些枣园一起。

   优质的白蜡木很适合做家具。

  可是那些白蜡都太细，大概只能用来烧火。

  火车停了。这里是一个小站，小得，只有一个站台，孤独地立在一片无边的莽原上。

  他掏出口袋里的车票看了看，拎起包下了车。

  独自坐在小站的长椅上，空气里有淡淡泥土和作物的气息。他分辨着其中来自不同植物的芬芳。那种微甜又微涩的气息突然变得难以捕捉。

  小站向前奔去，一列白蜡向前奔去，来时倒退的一切，一一向前奔去。

  下了火车，他找到离车站最近的一家银行，要了一张汇款单，飞快地填了，又撕掉，再要一张，细细地填写。

  灰白的白蜡木，在灶塘里发出白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