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
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
北魏甫定中原之初,拓拔氏南征有利无弊,胜,可开疆拓土,败,可消耗鱼龙混杂的杂牌军(鲜卑之外)。天命未定,暴行罄竹难书,淮河流域多次被制造成无人区。
北魏汉化,改头换面,拓拔氏定都洛阳。拓拔氏自认为天命已定,拓拔鲜卑南征,淮北严禁烧杀掳掠,违者军法处置,因淮北早已成北朝之领土。
传统儒家知识分子将这种现象,粉饰为是汉化对野蛮人的改造结果。事实上,五胡入主中原,同样遵循北魏鲜卑不断改观的暴行记录,个中缘由,皆因: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
永嘉之乱,汉赵俘获晋帝。汉赵帝国的皇帝宣称其建立的政权,继承的是蜀汉后主刘禅的正统,也即是汉赵继承的是汉王朝之法统,而非晋王朝。汉赵之法统逻辑,使先禅让帝位给汉赵,再被新政权暗杀这种相对体面的死亡结局,不可能发生在晋帝身上,晋帝在饱受汉赵皇帝刘聪公开羞辱后死去。刘聪对晋帝之暴行,与汉赵之法统逻辑有关,与刘聪个人之道德修养无关,刘聪虽是匈奴,但精于汉文化,学养过人,年轻时的刘聪,曾经是洛阳士大夫广为结交与倾慕之对象。
五胡入主中原初期的胡人皇帝,往往看起来比较残暴,而五胡乱华中后期的胡人皇帝,往往看起来不太残暴,正如北魏鲜卑统治北朝的残暴程度,前后截然不同。
当北魏认为天命已定,比如在南征时对淮北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初期纵容甚至鼓励杀戮平民,但是后期认为淮北是北朝之领土,不能再有暴行。北魏之逻辑,正如淝水战前的前秦。前秦苻坚认为,自己是中原之新主人,理应施仁政,以应天命。同样是胡人,五胡初期的政权,汉赵皇帝刘聪的做法就大相径庭。
但史料记载,刘渊(汉赵开国皇帝)与刘聪的汉文化造诣均不低,也就是说,并不是苻坚及之后胡人皇帝的汉化水准及道德水准,突然间相对于刘聪等胡人皇帝提高很多,更不是被无限夸大的汉文化的同化能力,真的成功改造了胡人。
真正的原因无非是:东亚的历史永远遵循“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东亚大陆对天命之前的事情总是表现得非常健忘,但是对天命之后的事情总是表现得非常感恩。”
柏杨《中国人史纲》记载:“东汉光武帝的部将邓奉被逼反。邓奉造反的原因,是因为邓奉请假回乡,发现刘秀部队奸淫烧杀的暴行,邓奉于激愤之下造反。”光武帝刘秀以宽厚著称,属于为数不多的所谓“政治完人”型人物,但是东汉初的人口灭绝战,史书上赫然记载不少触目惊心的暴行记录,比如耿弇“屠三百余城”,又如:吴汉攻陷成都后的“成都大屠杀”。
两个多世纪后,曹魏帝国的邓艾攻陷蜀汉的成都,邓艾对蜀中父老说,诸位父老应该庆幸的是,诸位遇到的是邓艾,而不是吴汉。由此可见,当年吴汉的屠城,应该是极其残酷与彻底,以致于200多年后的邓艾还向蜀民重提旧事。
天命未定,都是一丘之貉。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因为东亚大一统帝国天命已定之时,大多数情况下,大致处于魏征提交给唐太宗的报告中描绘的画面。魏征东巡回来对太宗说:关东千里无人烟,已经成为豺狼出没的野生动物园,帝国的现状,千万不能让突厥使者知道,以免引起突厥的轻视与非分之想。
“天命已定,不会有暴行”的真实画面,大致是全民自杀式内战结束,民众疲惫到极点,除了野生动物未被杀光,此外,既没有力气杀人,也没有人可杀。
最可笑与可悲的历史结论是,东汉王朝认为,新莽改朝换代战争的残酷性超过了秦末;东晋王朝认为,五胡乱华改朝换代战争的残酷性超过新莽;唐王朝认为,隋唐改朝换代战争的残酷性史无前例;宋王朝认为,黄巢五代的流寇军阀战争空前绝后;清王朝认为…………一次次不断的升级与重建、再重建与再升级……
杀戮核心区,也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明发源地与核心区,遭受的洗劫与破坏也最彻底。现代人之所以认为类似“如牲口般生活的人,将被拐卖的儿童与妇女当成牲口”诸如此类的新闻令人发指,那是因为现代人忽略了,华夏传统与古老的所谓文明核心区,其实无数次人为制造物质与精神的寸草不生,其先祖千年来传统的生活状况就是如此。正常的历史,赤贫与愚昧,应该源于未开发与未开化。但是东亚大陆的历史并非如此,传统与古老的所谓文明核心区,并不属于未开发与未开化之地,这些地区堕入赤贫与愚昧之境,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东亚大陆的历史,只有传统意义上的边缘地区(比如江南、华南)元气尚存,核心区(比如华北、西北的很多地区)近蛮荒之地,近野蛮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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