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写了平台上的故事,这次写写马路上的童年。我想努力地写,给自己留下一笔念想的财富。可是有时候,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按地方进行检索,所以这次就写马路了。
我笔下的这条马路,就是现在春江西路的前身,以前是一条窄窄的马路,铺着细沙,雨天也不怎么泥泞。那时候几乎没有汽车,唯一的机动车可能就是拖拉机了,“突突”地响在安静的马路上。
印象中,坐过几次拖拉机。风驰电掣的,很拉风,像极了现在的高档跑车,就是没有避震效果,整个人像一团肉甩起又落下,刺激倒是真的。亏得马路还是比较平整,要不然真会担心人会甩出车兜的。
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一手骑自行车,一手拉住拖拉机后面的角,让自行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行车。速度之后的恐惧,恐惧之后的激情,激情之后的骄傲……无法言说。每一个男孩子都渴望表现、挑战极限,时代不一样,挑战的内容不一样,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反而是现在,因为安全这根绳蹦的太紧了,很多男孩子被养成了“女孩子”,游泳不会、爬树不会、抓黄鳝就更不会了。
这条马路是我一年级的上学之路。那个时候村村有小学,都是“不完全小学”,我们村里有三、五年级,隔壁的“金国山”有二、四年级,一年级是在周家上的。因为走小路要翻过一座“坟山”,所以我们几个小孩子都是从马路上走的,来去大概半个小时。实在太小了,除了记得“lailai”“nainai”事,就是走这条马路的事了。做的最多的就是两件事,追人和踢石头。
追人游戏,是小时候最普遍的游戏了,一下课,就在操场、后山、田地里玩追人,跑得满头大汗,效果不亚于现在的“阳光课间活动”。除了下课追,上学放学路上也在追,一般都是女孩子追男孩子,因为我们力气大一点,不容易追到才更好玩。有时候看她们这么努力,故意让她们拽住我们一个衣角,然后又努力挣脱,嬉嬉闹闹,说说笑笑,总是一路追着追着就到家了。我可能长得不够强壮,跑得也不是很快,所以她们都喜欢围追堵截我,好几次被她们逼到马路旁的水田里,一副狼狈相,于是就又坚定了她们下次“狩猎”的企图。
踢石头游戏,其实是一种比赛。每人一块,看谁一路踢到学校。可惜了脚上的鞋子,本来就不够富裕的家庭,于是就“雪上加霜”了。选择一块怎样的石头是门学问,圆的滚得快但容易滚到水田里,方的滚不快而且还容易踢伤脚指头,开始的时候都很认真,信誓旦旦地想争第一名,后来踢着踢着就无聊了,于是开始其他游戏了,谁也不会在乎,谁也不会计较。等下次再比的时候,也是重复昨天的故事,也是乐此不彼。人小,一个村里的,无所谓友谊不友谊,“友谊的小船”想翻也翻不了,你笑我的,我笑你的。纯真的年代,我们的心里装满洁白的云,人世间的阴霾与我们绝缘似的,我们活得就像一个孩子。哦,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稍大一点,母亲开始走村入户收废铜烂铁了,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份职业:接母亲回家。解释一下,何为接母亲回家。母亲早上推着独轮车去赚钱,等晚上卖了钱后再推车回来会比较迟,所以我的任务是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与母亲相遇,让母亲骑自行车回家,而我会接过母亲的独轮车推车回家。
这份职业没有薪资也不够体面,老实说心里很有点别扭。一个低头推车的男孩子,一条看上去无边无垠的路,一辆破破旧旧的独轮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一个美的画面,孤独成了马路留给我的全部印象,我要不停地推车不停地走路。偶尔碰到几个村里的大人路过,我要向他解释我的这份特殊职业的来历,一次又一次,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失败的。可能是职业特殊,也可能是我天生嘴笨的缘故吧。
最好是下雨天。我全身裹着厚厚的雨衣,头上顶个斗笠,这样外面的纷繁复杂、旁人的冷眼鄙视,都与我无关了。我还可以踩出点水声,和着独轮车吱吱呀呀声,旁若无人地哼起小调来;或是细细地观看两旁的小店和村庄,是不是比昨天有了什么新的变化。人,最怕的不是孤独,而是你独个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刚好这个时候你内心比较自卑。
时间意义上的童年会一晃而过,但由悲喜堆叠而成的人生的童年永远不曾离开。有时还会历久弥新,清晰地走进你的中年、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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