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渊兜渡口只属堂哥一个人的了,儿时的玩伴都进了城。
冬日的竹林依然是翠绿的,翠绿地倒映在深不可测的水里。那一弧如火燃烧的,是苍黄的芦荻,刻画着河流的走向,也给翠绿的竹影镶上一道不规则的金边。夕阳下的这道金边很快就被堂哥的竹排弄出了褶皱,堂哥一手撑着一根七八米长的竹篙,一手慢慢地撒放着渔网。
面对这景色,我有一种身处世外桃源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里找不到一点点惊喜,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悲哀。我曾经对这渔舟唱晚的景色是多么麻木,而今却倍感新鲜。看来,我也成了城里人了。我们曾经如此渴望走出渡口,渴望走出狭窄的小天地,遗憾的是我们都成功了。
二十年前,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常常跟我重复着他年轻时代的传奇故事。现在,我终于知道他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上游的那座石桥。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提起。那石桥,使我们的渡口由昔日的酒旗招摇变得人迹罕至,也使爷爷的渡船退出了历史舞台,也使爷爷后半辈子的生活变得平淡无趣。
看到堂哥,我似乎看到了爷爷年轻时的影子。不同的是,爷爷撑的是渡船,堂哥撑的是竹排。爷爷讲的是自己如何自如地掌控着渡船,就算是发大水也少有停过;堂哥讲的是自己如何抓到鱼,又是如何可惜地错过抓到某条大鱼。爷爷讲来,满是激情;堂哥讲来,惋惜多些。
此番回城里,我没有选择那座石桥,而是选择了堂哥的竹排。在前往渡口的时候,邻近的一位长者问我背着个包要去哪儿。我撒了个谎,说包里装的是相机,准备到溪边拍拍照。堂哥以为我要跟他一起到下游撒网,远远地把竹排泊了过来。一听说我想到对岸逛逛,他就把我渡到了对岸,并提醒我:那几块高出水面的大溪石现在可以站立,再过一小时就会被淹没,因为上游渊港傍晚发电得放很多水。
我在隔岸帮堂哥拍了几张照,就跟他说不用来接我回渡口了,我打算穿过田园走回公路,再过石桥进村。堂哥以为我想多拍些照片,也没说啥,就自个儿撒网去了。
我是穿过了田园,也走回了公路,但并没有折回进村的石桥,我直接拦车回城里了。快到泉州的时候,老妈在电话里头问我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家吃晚饭。我说我快到泉州了,老妈很无奈。老爸直接说我连外人都不是,哪有不辞而别的。
我没跟爸妈解释太多,我只是想成为这三十年来第一个从渡口回城的村民,也让堂哥做一回真正的渡船头的摆渡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