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源宁在《周作人:铁的优雅》中提到——
在周先生看来。这个世界是多么富有人性而又多么渺小!在写作时,他总是避免那些使得人类分裂成敌对营垒的重大问题。他喜欢花较多一点时间来写一些细小事物,写一些“没有人提起,没有人记得的琐事”,从而,使得我们对那一切可能世界里最不可能的事物也都关心起来。就这样,他养成了他那种散文写作艺术——不是麦考利带有公开论坛气氛和大声加重语气的那种,而是伊利亚那种,也有不知不觉因而引胜的唯我哲学和闲散情调。周先生的散文简直是把闲谈发展成了美术。他有一种极其难得的本事,能把一个人生活中无关紫要的琐事变成为闲聊天时的含金话语。他能借助于无足轻重的题材写出意味深长的文章。在他非常富有人性的园圃里,白菜要比致玫瑰更加美丽动人。读他的散文会使我们相信,苍蝇要比有关于“天道、预见、自由意志和注定的命运——命运注定、自由意志、绝对预见”之类的思想更有意思。
他在恢复我们应有的“无尊严”意识;饮茶,饮酒,啜饮生命,就像无聊夏日里的苍蝇一样,也正好就像那些苍蝇一样,啜饮得很有风度啜饮得“中庸适度”。
我们不孩忘记,周先生还有另外一面。在他身上还有不少铁的因素。他那双抿紧的嘴唇和嘴上边的胡髭,都使人联想到坚定和果断。他难得介入各种是非纠纷,但是,一旦介入,就该挡在他道路上的那个人倒霉了!他对敌人的打击是既快且准——只消干脆的狠狠一击就够了。对付北平女子学院院长经利彬的那一击就是一例,多么利落,多么漂亮!
周先生做什么事情全都能够无往不胜的秘诀,也许就在于清楚地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更重要的还在于知道他自已能力的限度。在委员会的会议上,他很少说话,但是凡有议论,都言必有中;这是因为事事都经过深思熟虑,从不犹豫不决、大惊小怪,永远沉着冷静,给人的印象是,他这种人,逍遥自在时高兴,面对风浪时也高兴风浪!提起风浪,令人联想到海洋;提起海洋,又令人联想到舰艇。仿佛是命运的奇特讽刺,周先生这位散文作家,还确实曾经是一名海军军官学校的学员!但是,归根到底,又并不非常奇特。还有什么能比一艘铁甲战舰在海上乘风破浪更加优雅动人的呢?不错,周先生正好就像一艘铁甲战舰,他有铁的优雅!
温源宁是谁?
温源宁何许人也?他生于1899年,是留英归来的法学博士,1925年任北京大学英文系主任,1927年任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教授,1935年在孙科支持下创刊英文月刊《天下》,任主编。1937年抗战爆发后,任国民党中宣部国际宣传处驻港办事处主任。1946年当选为国大代表,1947年任驻希腊大使。基本上与叶公超、胡适之等人一样,一生足迹可谓是学而优则仕,前半生为学,后半生为官,最后再退回书斋,返还山野,民居为乐。他们为学时踌躇满志,威震士林,为官后则难展宏图,抱残守缺,是为一代学子之不幸
陈水河整理于2019.8.19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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