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草人

“盗”草人

1

因为赶方案，我很晚才下班。

一想到上司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和脸上颤动的肌肉，我的头皮就一阵发紧。妈蛋，要不是为了生活，谁愿意受这个窝囊气。

为了早点回家，我选择了抄近道。近道要经过一片麦田，现在是麦子成熟的季节，风吹麦浪，沙沙作响。

“嘿，哥们，留步。”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身一望，四下无人，只有一枚残月远远挂在空中，洒下些许清冷的月光。

“哥们，这里呢，麻烦帮我捡一下帽子。”愣了一下神，我正准备要走，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次格外清晰。

循着声音望去，在田埂旁边不远的麦田里，一个稻草人正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摆动着身体，像是在给我打招呼。

它披着一块蓝色的塑料布，有人还给他戴了一个大大的墨镜，一顶破草帽落下脚下。

2

很意外，我的第一直觉是它很酷而不是害怕，我走过去把草帽捡起戴在它头上。

“哥们，看你气色不好，工作应该不顺利吧。好久没有人和我唠嗑了，陪我聊几句？”稻草人问到。

“是啊，老板太烦，同事不好相处。”说着，我自顾自地给自己点起了一支烟。只有这烟雾能让人有片刻的放松。

“你和你老婆是不是经常吵架？”稻草人没有嘴，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好奇。

“很简单，如果你工作不顺，难免会影响在家中的情绪，为一点小事吵架就在所难免了。反过来，生活中的一地鸡毛，也会影响你在工作中的心情，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末了，稻草人补充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没有灵魂，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按部就班，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早有这样的感觉了，只是生活的惯性在推着我向前。

每次吵架都伴随着巨大的压抑和无力，那种道理讲不通，又不能动手，分也舍不得。次数多了，任何人都会被那种反复蹂躏的无力感彻底打败。往后，只要老婆一不高兴，那种清晰的无力感伴随着焦虑，就会伺机而来。

3

见我陷入沉思，稻草人又问到：“你知道春天是什么吗？”

“春天是什么？春天不就是一个季节嘛。”我很坚定。

“错了，在我看来它不只是一个季节，它是树上的新芽，它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它是天上飞的风筝，它是地里蠕动的小虫，它是一树一树的樱花。”

“想想啊，我活得比你快活多了，我知道露水怎样洒在草叶上，我知道星星怎样眨眼，我知道蝴蝶怎样恋爱，我知道太阳怎样升起，然后落下。”

是啊，做一个稻草人多自在啊。再也不必为工作和生活烦恼，山间之清风，耳听之为声，目遇之成色。悠悠天地，惟吾德馨。

一阵风来，稻草人又开始惬意地摆动着身躯：“哥们，想要我这种生活吗，过来拥抱我就好了。”

麦芽的香气飘荡在空中，看着摆动的稻草人我径直地走了过去，最后回望了一下家的方向，然后轻轻地抱了抱稻草人。

4

如它所言，我真切地体会到了它描述的生活。还有它未描述的生活，风吹日晒，不能动弹，身上痒没人给我挠，甚至有大胆的麻雀在我头上拉屎。

我开始怀念妻子做的饭菜，怀念寒冷冬夜她温暖的身体，怀念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一起画的油画。

起风了，一张纸飘到我跟前。我仔细一看，是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是我，上面还有两行大字xx，你去哪里了，我不能没有你！我想流泪，可是眼神空洞干涸，像干枯的河床。

这时，一个人提着酒瓶子走了过来，他走路摇摇晃晃。

“嘿，哥们，留步。”我叫住了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