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村里拆迁后的前半年,村里的人们几乎都已经搬走了。
几只麻雀从东面的杨树林扑棱着翅膀落在北边围墙旁的土坡上,一只麻雀朝着干燥蓬松的土堆啄了几下,似乎没有什么收获,便又扑棱着翅膀朝着北边飞去,其他几只也随着一股脑向乌云密布的穹顶飞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阵扬尘。秋风一阵阵吹过村东头的那片杨树林,干枯的蜷缩着身子的树叶在风的琴弦上绕了几个圈,轻轻地落在灰色的地面上。
刘放踩在刚刚落地的枯叶上,树叶沙沙地响着,他的身后,跟着一只浑身油亮的黑狗,黑狗的躯干短小,走在松弛的树叶上,它要用前脚试探着落地,后腿却跟着小跳起来,圆圆的肚皮也跟着抖动起来,狗嘴也是短而宽,同样油亮的眼珠嵌在乌黑的眼眶中,眼眶两侧对称点着两个黄点,恰好和那短短的摇摆的尾巴尖上的黄点在同一高度上。
不知从哪儿吹过一阵风来,先是西边的荒田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接着田埂两旁的杂草都统一地向东边横着,紧接着落在地上的枯叶又如涅槃般重新飞舞起来。人和狗都消失在这漫天的枯叶中,不久之后,这个村里留下的唯一的两座房子也将消失在这漫天的黄叶中。高低不同的树叶、飘落的和扬起的树叶相互碰撞,刺耳而猛烈,仿佛秋风奏起了《命运交响曲》 。这阵风之后,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刘放黑色外套的帽子里落着几片枯叶,黑狗变得更加兴奋,追着空中的叶子打转儿。
“黑黑,黑黑,快过来。”刘放喊着黑狗的名字,他一只手快速地摆动着,把黑狗把一个方向引。不远处的枯叶堆中露出几根藤条状的枝条,刘放奔到藤条旁,蹲下身子,拨开藤条底部的枯叶,他没有猜错,这是一株被村民们遗弃的葡萄藤。通过藤条的数量和粗细,他认定这不是一株老树,但抽出的枝条已有小拇指一般粗。而疏松的树皮里仍透着一股暗青色。黑狗似乎对这枯朽丑陋的枯枝没什么兴趣,扒拉着旁边的树叶,嗅来嗅去。这时,刘放已有了移栽这株葡萄藤的想法,但这种想法要在搬家之后实行。
“汪汪汪,汪汪汪...”黑狗急促地吠了起来,盯着不远处的上空。刘放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远处的乌云已经迅速地逼近,吹过脖颈的风也有了丝丝寒意,他抖落掉帽子上的落叶,站起来对黑狗说:“要下雨了,黑黑,我们回去了。”他戴上帽子,拉上外套,一边摆着手一边唤着黑狗的名字,向北边的两间瓦房奔去。
灰黄色的土地上,两个黑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小到和北侧围墙上的麻雀一样大,风也越来越大,那一夜,雷雨交加,杨树林陷入一片泥泞之中,包括那株暗青色的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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