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

我在哈尔滨一个名叫“尚志胡同”的老街区度过了大部分童年。说是胡同，其实就是八九十年代的住宅区。那时候的尚志胡同，楼下很多杂物和垃圾，至今我仍然记得当年楼底下支离破碎的地面。当时住的楼一面对着友谊路，一面是阴暗不见阳光的狭小空间，对面灰色的楼身衬得小屋里越发昏暗。那时候我通常是不在小屋活动的，我经常在对着友谊路那间屋子，站在窗台上看过往的车辆。

那时候我们家三代人都挤在这间不大的两居室里面，自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最快乐的时光是夏天，姥姥每天都带我去江边玩，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有自己的“天地”，我在沙滩上摆弄沙子，堆成各种我能想到的样子，我好像进入一个自己构筑的世界，直到被招呼我吃饭的消息拉回到现实。

我家算是有电视比较早的，我记事的时候家里已经有彩色电视了。每天晚上姥爷都看新闻联播，对于我来说，电视里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听的，里面说的人我也不认识。我唯一感兴趣的节目是天气预报，因为可以看到地图，当天气预报的地图移动到南方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和我所在的地方不一样，一年四季都有绿草鲜花，永远不会有冰天雪地。。。

后来搬到另一个地方。我在那里度过了小学和初中。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都要经过一片老城区。老城区以它破败的气息吸引着我，我感觉它吐出的腐朽气息对我有一种奇妙的魔力。那时候姥姥家也在广州城区北边的一个老小区。那里也有南方巷子幽深，潮湿的感觉。记忆中姥姥家住过那栋楼，墙边经常淌水，滴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墙角青苔暗生。楼道里很幽暗，似乎把人带入一个古老的意境里。这个街区里面洋紫荆很多，硕大的树冠洒下很多绿荫，把小区都映得翠影森森。湿润润的花瓣，浸得人心里软软的，不是思乡，不是怀人。

后来姥姥家搬到越秀公园附近，这里环境好多了，小区很干净，也没有潮湿的墙壁和幽暗的楼梯了。不过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广州本来的味道似乎在这些居民区里一直没变过。尽管外来人口数量一直增加，但是居民区里，仍然都是说白话的。在这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主要街道上高楼林立，摩登华丽，一拐进小街道就别有洞天，变成了典型的南方雨巷的感觉。

此刻，我在梳理过去的老城区记忆时，仿佛看到了一部城市发展史。也许我的同龄人都有些类似的经历。现在的我，生活在现代化的大城市，但是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个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