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我认为自己是了不起的,但什么也不是。可以像朵云似的在天上飞;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干得都是不想干的事。可以把几只蚂蚁杀死,它吃了一条死了的螳螂,场面恐怖没有鲜血淋淋,一点一点地残食着让人恶心。可以把爬到叶片边缘险些掉下的甲壳虫等住,让它重新找到回树上的路。把两个打得头破血流的公鸡劝休了战,把正在睡觉的母猪惊得嗷嗷叫……我甚至还干了许多为人不知的破烂事,想起我都疹得慌,但我又常暗暗发笑。
1.夜已死去,树梢纹丝不动。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树梢,此时是比平常颜色浓了许多。枝繁叶茂的树木像是涂了太多的颜料,月亮像被谁拴了绳子,彩云坐在院内盯着看。墙上传来几声“喵喵”的叫声,歇斯底里又撕心裂肺许久才归于沉寂。不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喵”,接着咕咚声像是东西从墙上坠落,继而草丛里传来嗖嗖声,爪子抓树的哧哧声。两只猫追逐着,躲着藏着好不热闹。彩云竖起耳朵目光搜着暗处。
突然一只狸猫跑进院来藏在树荫里,另一只猫追来那是只又肥又大的黑猫。从影影幢幢中射来两道光,不,是四道。“喵”,不知哪知猫传来怪叫,不那不是怪叫,彩云听了怪怪的心里掠过一些饥渴,搜寻着,听着。黑暗中传来呼呼声,晃动的影子属于那团漆黑。
彩云莫名地躁动起来在院里走着,来到树荫下一团黑。她知道那黑中是什么又止了步。一阵风刮来树梢摇动月亮羞色地躲了起来。她想搂着那月亮,那树木,那黑夜,她想和它们相欢。舔着她的皮肤,月光汁液在体内滋生。在她的体内纠缠撕咬着它的皮肉骨头神经,从瞳孔,口鼻耳朵,从皮肤下滋生出来,四处挥洒枝繁叶茂。
彩云在床上翻来覆去,月光照进来她赤裸的胴体,像有双巨手轻抚,浸入她的肌肤在体内生长。她如痴如醉地娇喘吁吁香汗淋淋,陷入一片迷离中。
彩云从地里回来,在井边喝着井水,冲洗着脚上手上的泥。小声骂了句:他妈的累死老娘了,死驴的活永也干不完。屋内彩云的婆婆和她回家的女儿吃着西瓜。外面有了动静知是彩云起来冲女儿摆着手出来。
“锄了了?”
打了一盆水放在彩云脚下。彩云衣服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脸像熟虾,又添一句。
“洗洗,屋里你姐来带了西瓜。”
屋内传来一句快来吃瓜的喊声。彩云应了声。
“哦姐来了可有好吃的了。”
赤脚奔向屋。
六月的夏天太阳毒辣辣得,树上蝉鸣聒噪。
太阳已偏西,夏天的觉好睡,春杏还没醒。彩云在院里喊,有人吗春杏你家桃子都被人摘没了。春杏婆婆猛得惊醒跑出来。看是她气得睁大了眼。彩云摘了几个又红又大的桃子,满嘴的鲜甜的桃汁四溅。没忘递一个给春杏婆婆,她撇了撇嘴接过没吃。
“你这孩子大热天乱跑啥?”
“婶,我上午在玉米地锄了一上午的地,找春杏说说话。她呢回娘家去了?”
春杏婆婆指了指屋内,彩云嘘了声,冲她扮着鬼脸,大踏步跨进屋。春杏婆婆来不及跺着脚,桃掉了滚到一旁。
“这悠闲的俺要有你三分之一的福就好了,你咋这么好命呢?还在睡晚上你偷人去啊。春杏,春杏起来。”
推开虚掩的门,彩云吓了一跳。春杏坐在床边瞪着她。
“干什么呢,人家送桃给你吃还这副样子。”
彩云递给春杏又大又红的桃子新鲜水润,她扑哧笑了起来。
彩云靠书桌站着,又干脆把半个屁股挪到床边。彩云看着床上崭新的席子,鸳鸯的枕子,桃红的蚊帐咂咂咂吧着嘴。摸摸席子拭拭薄纱的帐子两眼透出奇异的光。
春杏扭着头盯着彩云看,突然觉得彩云有些不一样。
场上废弃的草料屋内污烟漳气叫骂声吵闹声混杂,左拉带着几个人在赌博。一个电风扇吱嚓吱嚓地转着,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屋内沉闷透着臊气汗味。
“哥,今儿赢了不少呆会到哪吃,要不要再找个妞。”
麻二胳膊捅了他一下。左拉嘿嘿地笑,烟在嘴上移动,露出又黑又大的牙齿,黄眼珠转了转斜了麻二一眼。
麻二见五大三粗的左拉斜了他一眼,心领神会没再吭声几人又打了起来。太阳偏西阴凉多起来,七婶提着花裤子趿着凉鞋,啃着自家树上的梨。踩不死蚂蚁似的田头路上转悠。
玉米已落了缨,又粗又壮的叶掖里长着长长的玉米。青色的皮包着乳白刚成形的玉米粒,让人眼馋。彩云钻在地里锄草,汗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身上又痒又红。玉米棵晃动一片哗哗。
“谁在地里,是谁?”
七婶惊悚地声音细了,壮胆地追问着。玉米地里一片哗哗。
“喊什么喊,有人无人还用问,没人玉米是这动静?”
彩云披头散发搭着湿漉漉的毛巾钻出玉米地,七婶倒退了几步。
“妈呀,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吓死人呢!”
彩云顾不上手上的泥擦着汗扇着衣角。
“七婶,瞧膲你闲的轧马路呢!”
“乖乖看你热的扔了那狗日的地,热死了谁知道,瞧瞧这几个小媳妇谁像你?咋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彩云眼皮浅,心头一热眼泪吧嗒吧嗒地直掉。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走回家去。”
七婶说。彩云转过身看了看风中摇晃的玉米棵,迟疑地站着。
“还有几步就到了。”
“走,不管剩多少明天没天了,没你这样的孩子。”
彩云手里握着毛巾,和七婶一边说着话回来了,心里有些不自在。家门口她婆婆坐在那,她不由自主地声音低了几分。
“妈,还有几步没锄完明天我早起来再锄。”
“能做完为什么不做离天黑还早?”
“我遇到七婶她在路上喊就回来了。”
“那死婆子整天不干活还不让人干,地里草长得比玉米还高谁不指脊梁骨,还美美的乱晃。”
2. 新平吃过饭又没了影,彩云想和他说说话的功夫也没有。她擦过席子洗过澡够屋内绳子上的衣服换,旁边有个板凳伸手就够到了,衣服短了在镜前照了照跟肚脐一齐,左瞧右瞅也没弄明白。
在床上睡不着屋内有股晦味,又想起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去看看了。想着不觉睡了。
“妈,你发现没彩云比以前长高了,最起码有五公分不是十公分。妈呀,女人结了婚还能长个。我咋不长呢?”
“你好吃好喝的像个猪。”
她婆婆望着她,发现新大陆似的。
“你别说我还真没发现,真长高了不少人也变得水灵了,还是傻了吧叽的。没法跟你比。”
春否咬了一口桃,递给婆婆也咬了一口。婆媳俩一唱一和仍没睡意。
沉闷躁热的虫子吱吱叫着,月亮红通通挂在纹丝不动的枝头。左拉屋里坐不住吹着口哨在村里闲荡。他翻墙在春杏家窗下听了听,像条死狗贴在墙上左抓右挠禁不住就离开了。见新平家还亮着灯,推开大门刚走了两步,东屋里黑黝黝的传来一个声音。
“新平,睡了咋不拉灯?”
传来起床的声音,左拉抽回前腿蹑手蹑脚溜了出来。刚走两步传来拴门和新平妈说话的声音。心里有些后悔跺了脚走了。
新平进了屋彩云白皙的皮肤闪着光。在桔黄色的灯光中整个人变得朦胧像被镀了一层什么,在白色的帐子中她呼吸均匀睫毛密密地投射下一个弧形的阴影,高耸的乳房像黄舍切割点搭配在胴体上。两年多了他这才看清她,这娘们有点意思。他的心怦怦乱跳喘气粗重,扒啦扒啦了衣裤趴了上去。
彩云猛得惊醒,一阵拳打脚踢敌不过只好任他去。他胡乱地喘着气,不知如何是好匆匆了事,彩云瞪着他睡去。
外面下起了雨,窸窸索索。像蚕食桑叶,像谁轻轻抽打着叶子。左拉在新平家窗下听了一会,灯亮了又熄了咽了口水回家去了。
村上传来猫叫声,像小孩的声音又不像。
“喵,喵,喵……”
传来追逐打斗的声音,雨大了起来,没了猫声。一切都沉入深渊里。
彩云穿着隐隐露肚眼的衣服回了娘家。街上又有几家在盖房子,几个干活的汉子晒得流油,冲她诡魅地笑。街里那条南北的沙土有人拿着仪器量着什么,丢着石灰点,又多了几家卖衣服的店,门口有人在喊什么。她没心思去看。
门口长了许多草。她家那条小黄狗趴在门口。旁边放着又脏又破的食盆。门口有二三个老人坐着。
“爸,爸,我回来了。”
大家笑着,其中两个老人打趣地说,你闺女回来了买好吃的来了。彩云父亲坐在椅上点着头。
“彩云回来了。”
“你小心点。”
那两人说。
“二大爷四大爷来家坐呢。”
彩云打着招呼。两位老人寒暄着离去。
摸索站起颤颤抖抖,彩云上前拉着板登给他坐。把二斤水果放在桌上。
“爸,你最近好么?”
“好,有时做饭晚邻居端些来。”
“知道了,我做点饭在锅里别忘了吃。”
她爸点着头。彩云顾不上坐屋内屋外打扫一遍,桌椅板凳摆好碗筷洗好,收拾利索干净了才回家。
今儿是逢集,彩云拿着婆婆给的几十块钱驮着春杏去赶集。春杏挺着大肚子动作笨拙,后坐上喊彩云骑得慢些。彩云哈哈地笑。
“把你肚子里的蛋颠掉才好,难看死了。”
“你个恶毒的女人,撕碎你的嘴。”
春杏拧着她身上的肉,彩云嗷嗷求饶。左拉骑着车从后面赶上来,和她们说话没理,春杏歪着头身子向后倾着直到人没了影。
“春杏,那谁啊?”
“你不知道最好,一个光棍。”
彩云哦了一声,吃力地蹬着车子,眼热地盯着那魅梧的身子越来越小,她觉得那才是条汉子。哪像她家那个陀锣,就差一个鞭子整天没有影想想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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