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结婚时，他媳妇没用车是他用板车拉回的，没有什么嫁妆，新平妈呲着牙说，大麦去皮光来了个“仁”（人）。许多年后在提起，新平媳妇像旧社会的农奴翻身庆解放那样扬眉吐气。只是那种日子来得好慢好慢，晃晃悠悠新平的媳妇彩云一下子老了许多。在还没细看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还是老样子时。新平媳妇跑了。
彩云有一件事怎也想不明白。她在那个家中整整生活了二十八年，拼死拼活任劳任怨。
新婚之夜，彩云坐在洞房里听着外面的嘈杂声，肚子咕咕乱叫，干坐着等外人进来。红色的棉布帘子像一堵墙，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人散尽院子一下子冷清起来。几个人影被灯光拉长，映在墙上树梢上，散落的盆盆碗碗里。几只狗在桌下吃着客人吐掉的骨头饭粒。空气中飘着饭菜香酒香，越来越淡如游丝顺着门缝钻进屋来。
新平妈斜了屋内一眼，又看了黑黝黝的门外，里外收拾着。门外进来两个小媳妇。
“大娘来看新媳妇，怎么没人闹呢？”
新平妈忙堆着笑。
“不兴闹，闹什么闹整得猪头马面像鸡窝乱七八糟的。”
两人笑着进了屋。彩云听到有人来，重新垫了垫屁股拽了下衣襟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望着门口那红色的帘子。
人未到声音先到。
“新平呢新郎在屋？不进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看新娘哪有不进屋的礼，进去看看。”
一只脚迈了进来，随即门帘撩开。两人放着笑新奇地打量着新娘。
彩云侧坐着，把脸扭向窗口。看什么看一鼻两眼没见过。两人瞅了一眼对视了一下，伸着舌头笑容逝去出来了。
“坐坐再走，不了大婶走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门口传来嘻笑声。
新平妈竖起耳朵。离开的两人碰到前来闹喜房的几个男人，小声嘀咕一阵后都回去了。
新平妈在院里跺着脚，嘴里稀里哗啦地说些什么。
这时门帘被挑起，彩云走了出来。又肥又大的红棉袄把她包了个严实，两条短短的腿差点够不着高高的门槛，差点跌倒。实在蹲不住了，她出来找些吃的顺便解决内急。
院里没人静悄悄的，空气中稀释的饭菜香隐约可闻。她深吸了一口气，更觉饿得慌。
墙角一团漆黑，也不知哪是哪应该不应该，蹲下一阵哗啦啦。身后新平妈在黑暗里站着。这个晦气的媳妇喜气都被冲走了，真想抬起脚踢她几下。她下意识地收回抬起的脚站着没动。
彩云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端起一碗倒进锅里，锅底的火还未熄。热了热一碗饭菜，蹲在灶门口就吃起来。
门外进来一个人。
“新平你去哪儿了？”
新平妈从黑暗里走出。灶前的彩云夹着一块骨头落入碗里，溅了一脸的汤汁。见是新平和他妈，又埋头吃饭。娘俩出了门。
“你看看这媳妇，你看看你媳妇，刚才一泡尿喜气全冲走了，人也不来闹喜。真是丢人。”
新平妈摆着两手，拧着新平的衣服，新平死一般的不出声。娘俩干站了会，新平妈回到院里忙收拾东西，新平消失在黑夜里。
采云吃饱喝足后，自己洗漱后上了床。嗯，指谁端吃的给你，早饿死了。她对着床前的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说，瞪了她一眼睡去了。
新平妈去背草，彩云还在睡。天早已大亮，邻居家的公鸡在墙上叫了一遍又一遍，她家的那条小黄狗也早跑了出去。叫几遍了彩云还睡得死。没法她进了媳妇的屋。
“你还睡的打算睡到中午啊！”
彩云觉得一只手伸进被窝肉被拧得疼，她喊了起来。彩云的婆婆脸色铁青，牙骨格格响。
“妈，你真坏看，看，被拧青了。”
彩云掀着衣服露出肉给婆婆看。慢慢地穿着衣服，又忙去找些吃的。昨天剩的馒头没了，她喝了半碗开水。
婆婆看着彩云光滑的皮肤上一块於青，真是好看，到底是年轻啊。
娘俩到了场上一人背了一捆草回来了。初冬的天不太冷，地上还是结了薄薄的一层霜花。彩云踩着踢着，拾起放在手里，贴在脸上。
婆婆朝锅里放水彩云点火，烧了一锅稀饭。吃饭时婆婆拿出馒头，新平吃了两个，又吃了个。彩云数得清，轮到她拿了一个又被夺下吃了半个。
吃过后彩云去新来的小媳妇春杏家串门。张婶在屋内忙着烙饼，春杏在边上吃一个又吃一个。
“彩云来了，吃饼。”
彩云不知真假也站在锅边，个小被挤到门外。张婶起来翻饼，她坐在锅前添柴。三人家常里外说了个底朝天。
“好热，好香，真好吃。”
彩云顾不上添柴，一块饼在手里转溜，吹着咬着一块饼吃完了。又望着锅里，饼被春杏端进了堂屋。
“婶，你家真好。春杏吃了几块了？”
“四块了，还想吃。”
“吃吧吃吧，管够。”
张婶笑哈哈地说。彩云说起了家里事，新平吃了三个馒头，她只吃了一个还作两次。委屈地眼里闪着光。
“男人要多吃出气力，你饿了再吃吗，又不少吃虽有些拮据。”
张婶打圆场彩云咽回要说的半句话。彩云朝锅里塞了几把柴，说婆婆在找回家晚了又要挨骂，回去了。
春杏和婆婆接着锅上锅下的忙乎。春杏斜了婆婆一眼。
“妈，明天我想去集上买件衣服给我些钱。”
张婶看着儿媳，仍笑着。
“要学着过日子钱省些花，往后用钱地多着呢。你结婚收的礼金已发一多半了，还要买种子你三姨家二舅家早请过喝喜酒了。”
“妈，我知道。给我二百不多吧，以后我挣钱全给你。”
张婶听了这些话，心里喜滋滋的儿媳这嘴真甜。”
进屋拿钱去了。
门口春杏等着彩云，彩云在要钱。新平妈脸铁青，牙骨咬得格格响，给她三十块钱。彩云嘿嘿地笑，和春杏一前一后上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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