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的冬

Ⅱ欢唱的虫子

清早，在楼下院内慢走。

及至东楼一家铁栅栏前，听见一“嚯嚯嚯”声不绝。停下脚步细听，寻思着是蟋蟀，还是蝈蝈。继而否定：蝈蝈是夏天的宠物，现在是隆冬时节，怎么会是它？蟋蟀的歌声从炎夏绵延至凉秋，也早已藏起了形迹。那么会是什么声音呢？

吃过早饭，还惦记着那虫声，又走过去听。还是“嚯嚯”不已，不是蟋蟀还会是什么？它们不怕寒冬吗？它们不怕流感吗？不怕累坏了嗓子无药可医治吗……

虫子还一直在唱，丝毫不减兴致。它们不因我的聆听而改变音调或音长，兀自鼓腹而歌，不管不问旁人的意见。我忽而为人们思维的发达而汗颜。我们遇事多想因果，推算得失，因此而耽搁了诸多梦想，退却了心头的几多火热。

虫子们只是按自己的喜好而歌唱，按自己的心意而行事。它们不去想值不值，不去掐算最佳时机。不去想时令相宜，观众是否认可……

歌唱，即是生命；歌唱，即是快乐。他们认为歌唱是自己的事，好听与否、值不值得是他人的事，这已足够。

Ⅱ脱去了华裳的林子

前几天没有下楼，今天早上经过那片园子。一抬头，看到了光秃秃的树冠，杨树、构树、楝树、椿树，一一脱去了华裳，都成了一个模样，还原了最本真的自己。

树干、树枝、树梢，带着一副沉思的表情，在冬天里静默着。

此时，它们只知道自己是树，是有着抽叶开花结果的植物，而不计较哪棵树开的花是何种颜色，结的果是何等味道；哪种木材尊贵，哪种木材只配当柴烧……

它们就像一群老人，历尽了人生风华之后，统一着便装，享受着烟火日子的温馨。他们不再注重荣辱得失，以一颗静定的心默数着日子。不再去做翻身的大炮，以轰隆的雷响震慑人；也不去做日行千里的白马，以扬鬃奋蹄之态铸就辉煌；他只想做一名小卒，一步步走完余生。

冬天，以这样的方式引人沉思，让人沉静。它剥去了一切的伪饰和浮华，留一抹肃静与人们。

春天，容易让人心旌摇荡，迷失在声、色、香、触里；夏天，让人心浮躁高亢，来不及思索地疯长。像是被催着赶着，根本来不及站稳脚跟，一切都在明争暗赛，唯恐撵不上季节的大军；秋天，一切又急不可耐地捧出自己的拿手戏，盘点着自己的收入。

只有冬天，以素面示人的冬天，让人心头松弛下来，定睛细看自己。以前是多么毛手毛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