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迄今为止,程寅见到过的最古板的人,完全不像一位十几岁的少女。
她嘴角紧闭,面容严肃,身体挺直的站在庭院中间的桂花树下,对比在地上边哭边控诉的干瘦中年妇人,她像个执掌生杀大权的神祗,冷酷无情。
显然,中年妇人也意识到了,更加绝望地伏在地上干嚎:“真的是没有活路了,我家里头等着这个救命,你这是要逼死人啊”,然后又呼天喊地对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人大声控诉,“大家都看看,她用不着,也不肯让我家用来救命,心多毒!”
人群中窃窃私语,带着怀疑和谴责的目光不断地落在她身上,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到这里打短工的,但是谁不期待一个温和的雇主,而不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捉摸不透。
可是外界的一切声响根本没有影响她,她直接安排在一旁候命的两个护院,从哭闹的妇人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接在手里,面无表情的回头走回了大厅。
一步,两步……
果然还是八十九步,程寅心想。
2
程寅是一个月前,开始栖身于述己山庄。本来听闻一个很敬佩的前辈出现在常州附近,过来碰碰。
来述己山庄的原因一言难尽,在望江楼吃了个霸王餐,就被送到这里来以工抵债了。
到今天,程寅已经在述己山庄扫了一个月的地。
虽然说扫地不是个让人脸上有光的活计,但是得益于他脚程快,动作麻利,整个山庄边边角角都扫过到过,也频繁地见到了述己山庄的主人----明述己。
在程寅看来,明述己肯定是有些不对劲。师姐在十几岁的时候正在追着大师兄跑,师妹十几岁的时候,看见漂亮衣裳走不动路。
明述己像一尊可以移动的雕像。
3
程寅发现自己有点沉迷,沉迷观察明述己。
整个山庄只有她一个主人,而她总是一种表情,迈步同一尺寸的步伐,衣服总是两个颜色,一个暗绿色,一个靛青色,就像宫里头年长的老嬷嬷,代表权威,也代表禁锢。在她面前,人们会不自觉的收敛自己。
她越是古板,他越是惊异。春去秋来,程寅已经在述己山庄扫了一年的院子。
沉迷一件事是很危险的,就像大师伯沉迷练剑,差点走火入魔。
晚上,程寅正反思自己,听着了房顶瓦片的轻微声响,心里一凛,飞身上房,不声不响的跟上了前边的身影。
前面的身影似乎对山庄的格局极为熟悉,左拐右拐就到了明述己的院子。前面的影子降到院子,冲着窗户飘过去。
……
程寅心里一急,手里拿着的两颗栗子先扔了过去,人也跟着扑过去了,两个人影瞬时缠斗在一起。
屋内亮起了灯。有人把门一开,光照在外面两个人身上。
咦?程寅大吃一惊,连忙停下招式,“方前辈,为何是你?”
果然是在常州附近见到了。
明述己手握一根明亮的烛台,看着外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阿爹”
……
4
方家老爹见到程寅倒是不显惊讶,笑眯眯的邀请他在院子里坐坐。明述己沉默的端着茶上来,低头一瞬,脖颈修长。
程寅有些脸红心热,不自在的别开头。
一错眼的瞬间,看清了明述己颈部露出一块乌黑的皮肤,在靠近后背的位置,就像有人专门在那里拍了一手黑。
几天后,程寅就找到方前辈,遮遮掩掩地问起明述己。
“是我对不起她”,方前辈说道,“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不知道,当时南诸国入侵,我们正在南疆战场,协助朝廷作战。”
“边疆危机四伏,她母亲被人伏击,中了剧毒”,说着方前辈声音低沉下来:“后来她母亲为了保住她,不敢用药,产后衰竭而亡,而她——出生就带着一身毒,哦,述己随母亲姓。”
“这毒出自南诸国皇宫,不会立刻要命,但是人会变衰弱,
而且不能情绪波动过大。述己从小就被嘱咐不能哭,不能笑,平常心。”
“我这次出门就是去了南诸国皇宫,他们可能要卷土重来。”
5
江湖上有个传说:
谁说游侠儿无用,英豪少年,一身武艺,万里无一,御马执甲,奔赴疆场,打下了南诸国十座城池,保证了边疆近百年的稳定,纵横天下,所到之处无不称臣。
只有程寅知道:这个少年没这么高尚,他只是为了心爱的姑娘,才拿起了刀枪征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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