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母亲家，准备给母亲洗澡。
自从她的胳膊受伤后，我一直坚持着给她洗。准备在母亲胳膊慢慢恢复时，慢慢退出来，直到母亲能独立安全自理生活。
上周母亲提出要自己洗，我有点犹豫。毕竟八十岁的人了，乍一下退出，万一她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跟母亲商量了一下，在我陪伴下，直到母亲完全能自己洗时，我再循序渐进地退出来。母亲同意了。
今晚，晚饭后，季老爹骑车带着我一道回母亲家。母亲开的门，还顺便说了一句:"你爸刚出去走路。你们再来早一点，还能碰着。"
餐桌上的菜还没有收到冰箱里。老两口好像刚刚吃过饭，家里一切如常。
突然，我发现一双筷子放在桌上，还有一碗白米饭。
"妈，你没有吃饭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没吃，也不想吃。气都气饱了。"母亲坐在椅子里。小小的她，一脸难过样。嘴里说着怒气冲冲的话，却又满脸委屈。眼睛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却又被压抑着。
原来，母亲今天下午出去时，忘记带钥匙了。她给父亲打个N个电话，电话是通的，却没有人接。没有办法，她只好又到附近转了转。又累又难过，又回到家门口，继续打电话，这才终于得以进门。
原来，老父亲一直在家。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来电的铃声变了，老父亲虽然耳朵背，但也听到了铃声。他以为是外来骚扰电话，就一直没接。
母亲又累又气，差一点暴走。她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在家，竟然听到了铃声，竟然还没有接。无处安放的委屈，让她难以下咽晚餐。
"我给你下一点点面吧！不然洗澡后，容易低血糖。"我轻轻地跟母亲商量。
"我澡洗过了，衣服也洗好了。回来老是麻烦你。你们也忙一一"母亲的声音平平的，听上去似乎不想跟我多说。
"那也要吃一点点饭。尝尝我的手艺呗！难得我煮回面条。"继续哄着母亲。
季老爹也在一边帮衬着我哄母亲。一边视察我的煮面能力，顺便还教导了我一下面条量的把控。
我们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说笑笑。也把母亲吸引了过来。
厨房是母亲的根据地。如果不是摔伤，基本上，我每次回家都是当大爷的。
"妈，您到底是生父亲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我笑着跟母亲闲聊。
"我生你父亲的气，也生我自己的气，谁叫我没有带钥匙呢！"
"不带钥匙也不是你一个人。我们也经常会把钥匙忘在家里。这很正常呀！你回来时按了门铃了吗？父亲是不是没有听见？"继续引导母亲把心里话说出来。
"哦！有门铃。我把这事搞忘了。"
"平时门铃能按的响吗？″我有点疑惑，这个老人家是不是平时门铃按不响，而不习惯按铃。
"按得响。″
哦！老人家大概在气头上，注意的范围就会变窄，被情绪控制的大脑，失去了冷静思考。估计平时用钥匙开门习惯了，又在生气中，所以忘记了有门铃这茬。
"好了，又生父亲的气，就好好地生一下。不要压抑，不要委屈，要好好地生生父亲的气。他真的有点不像话，听到了手机铃声，好歹也看一下手机呀！不要生自己的气哦！谁年龄大，还能像年轻人一样记性那么好呢！″
"是的蛮。你爸真的过分，手机响了那么多遍，好歹你看一眼呐。手机就放在他的手边，他都懒得看一眼。"母亲的语气已经有点缓和了。
"就是。就是。我估摸着这老头以为是诈骗电话。″
说说话的功夫，一碗面条已经下好了。我弄了一点新鲜芫荽菜，又打了一个鸡蛋放在里面。 看上去，卖相还不错。
昨天，刷到了一个视频。一个博主，在分析他母亲说的人老了的苦。他自觉自己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没有想到母亲还有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工作，几乎是看着他们慢慢老去，也一直看着他们心理的慢慢变化。我想人老了最大的苦，就是自我价值的失落吧！
从他们害怕去求人开始，生活的范围圈就开始慢慢缩小。先是害怕求别人，再后来慢慢害怕麻烦子女。以前是他们大我们小；再后来我们是平衡的；再然后就是他们小我们大了。也就是进入了老小孩儿阶段。
我们小时候怎么害怕失去父母的爱，他们现在大概就有多怕失去我们吧！然而不同的是，我们小时候是全身心地依赖和信任父母；而当他们老了，是阅尽人生的沧桑后，在身体机能全面后退时，那种无可奈何的依赖，和渴求尊重的帮助。
这大概就是老年人的苦吧！
母亲坐在餐桌上吃面。我拿着一双筷子坐在她的对面，陪着她，边吃边聊中，将她炒的一盘藕吃得干干净净。
母亲也将我下的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肚子饱了，感觉母亲的愤怒也被挤跑了。
季老爹在我们聊天时，给在外面走路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母亲生气了，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带情绪出门？八十多岁了，一个人在外面走路，嘱咐嘱咐他，让老人家知道，我们也关心着他呢！
一碗水端平！呵呵
2024年3月10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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