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过去很久了,我想,是时候抱出电脑整理一下我朋友夏落客的故事。或者干脆提他在大学里的绰号吧,如果你曾在K大读书,肯定耳闻过我俩的事迹:“普洱摩丝”和“脚汉·毕生”绝对是本校传奇人物。
我至今还记得,大一报到,自己拖着笨重箱子,一瘸一拐推开宿舍大门的那天。我们K大虽属二流,但在给道路取名字这件事上,还真算别出心裁,处处体现出对“学生教育”的重视。什么“点名路”啦,“补考街”啦,“签到路”啦,“重修街”啦......名字十分接地气,传达出教师对广大学生的美好祝愿。仿佛走进大学校门,就踏上了一条告别学位证的不归路。
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我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宿舍楼跟前。“备课街B座221宿舍”,这里就是我未来生活和战斗的地方,想到这儿,热泪涌入眼眶,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不过这人啊,心一软,腿就跟着软了。拉杆箱咯到石头子往边儿上一歪,我脚底绊了蒜,“啪唧!”一下扑倒在台阶上,给了母校一个深深的吻,间接品尝了宿管大妈鞋底的滋味儿。
起身,拍拍衣服,擦擦嘴,自认倒霉。刚一摔,把脚崴了,走路也不灵光起来。抓紧楼梯扶手,歪着屁股,提箱子挪上二楼,向分配好的宿舍走去。我站在新家前稍事整理,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
宿舍里有三个人,进门一瞧,场面还真是热闹。一个高个子、宽额头的家伙,正在歇斯底里的和一个头发蓬乱、面沉似水的人争辩,显然处于下风。他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矮个子,脸上写满不知所措。
“好!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高个子对着蓬蓬头一摆手,他的长袖衫套在红色T恤里面,乍看之下很滑稽。
只见,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对矮个子喊道:“我们走!这孙子有病!”
说罢,大步流星从我身旁走过,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戴眼镜的矮个子一脸无奈,耸耸肩膀,吸了口哮喘喷雾,只得拖着箱子匆忙跟上。
这俩哥们儿不久就退学了。后来看过我们班的花名册,才知道他俩,一个叫谢迩顿,另一个叫赖纳德。据小道消息,他们后来留洋去了美国。
旁观了一阵子鸡飞狗跳,宿舍里就剩下我和蓬蓬头两个人了,我把东西卸到边儿上,一瘸一拐的凑到跟前,想跟他打个招呼。
“你好,我叫毕生。”说着,我们两个的手握到一起。
“你刚在宿舍楼门前的台阶上摔了一跤吧。”
蓬蓬头声音低沉,眼睛里闪过敏锐光芒。
“呃?......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讶异得很,方才刚目睹两个本应是自己舍友的人拂袖而去,现在又碰见个一语中的,猜出自己先前经历的家伙。老早就听说,大学生活会异彩纷呈,不过我这开幕戏未免也太独特了点儿。
蓬蓬头露出狡黠微笑,仿佛一个他十分享受的时刻即将到来。他松开我僵硬的手,退后一步说:
“你走路一瘸一拐,看动作不像先天残疾,小腿上没有绷带、石膏,也没拄拐杖。说明你受伤是刚发生的事,有突发状况让你伤到了脚踝。”
他停顿一下,搓了搓自己的左手,接着讲:
“你手心里有土,并且我握手时观察到,你的手很脏。如果是一路兼程,没时间洗手,也完全有可能。但结合你脚踝的伤,可以判断,你的手是接触地面时弄脏的,也就是说不久前你曾摔倒过......”
“哪怕我的脚受伤了,你也不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吧。”我打断他。
“看看你的衣服,你穿了一身浅色衣服,上面布满污渍。两边的裤口袋上方各有一片斑驳,不深,但确实脏了。显然是你摔倒后,曾经在上面擦过手。你可能又会问:你怎么判断我是在楼梯上摔倒的?这问题也很简单。你白色T恤衫上的污迹很规则,是两道等距的灰线,这种痕迹只有在楼梯上摔倒,才会留下。至于是宿舍楼门前的楼梯,我是通过三点判断的:1、你弄脏了手,上衣的污迹也很深,嘴唇上还有伤,明显是整个人趴下摔倒的。但裤子上只有膝盖落了土,没有留下楼梯特有的痕迹,说明你摔倒的楼梯极短。2、你箱子的万向轮上方有个刮痕,高度差不多和第一级台阶等高。如果是上楼过程中摔倒的,箱子应该会遍体鳞伤,但并没有。3、就是根据现实情况猜测了,你到宿舍来,最符合上述条件的就是楼门前的台阶。所以,毕生,由此我得出你在宿舍楼门前台阶上摔倒的结论,现在应该能理解了吧。”
蓬蓬头讲话的语速极快,可吐字清晰。他的话像连珠炮一般灌进我耳朵里,面对这样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左右晃晃脑袋,才开口说道:
“真是......精彩的推理,这些东西都是你刚刚观察到的?”
“其实是我先前站在窗子边,恰好看见你丫儿在宿舍楼前面摔了个狗吃屎,这些话都是我瞎扯出来的。我叫夏落客,平时的爱好是喝茶、拉二胡,还希望我们日后相处愉快!”
总而言之,这个奇葩就成了陪伴我四年的舍友。
至于“普洱摩丝”和“脚汉·毕生”这两个绰号的来头,我三言两语倒也能讲清楚。
先前你应该有听到,夏落客这货平时有个爱好就是喝茶,尤其普洱茶更是他的“本命”。在宿舍弄了套茶具和公道杯还不算完,他还天天抱着个大玻璃杯,装满普洱茶去上课,往桌上一摆,一副村级领导做派。
“摩丝”就更好理解了,挺好的头发这货非弄成没洗的样子,油腻蓬乱,还拿摩丝定型。关键是上课也不安生,拿起瓶子来随时随喷,彰显出非主流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咱也不知道,这头发难道还能乱了不成?
两样癖好相结合,时间一久,夏落客在班里就有了“普洱摩丝”的雅号。
唉,说到我“脚汉·毕生”的来头,也是大一时的囧事。
大一的头节体育课,好死不死的,老师非要测一千米,美其名曰:检验大伙儿的身体素质。费劲吧嗒的跑下来,走两步缓一缓,我发现个倒霉事儿。自己右脚的袜子貌似因为剧烈运动破了个洞,大脚趾探出头来,被破口紧紧勒住。它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我更受不了。
末端肢体被东西束缚住的紧张感,一点点在我心中上升。不能因为这点儿事弄个大脚趾坏死,回头做截肢手术呀!这年纪轻轻的,没有大脚趾说出去多丢人啊!
于是我当即决定抛下夏落客,一溜小跑到下节课的教室。反正刚跑完步大家应该不会很快赶到,我先进去把袜子整理一下。
推门走进教室,不出所料,真没人。我也不打算耽搁时间,麻溜儿挽裤腿,扒鞋子,把自己可爱的右脚从SM中拯救了出来。各位读者都理解,刚跑完步的男生嘛,我本人呢,又是天生汗脚。浓重的男性荷尔蒙霎时从汗水转变为嗅觉信号,旋转上升,立刻蔓延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令人迷醉。沉浸在这阵芳馨里,我个人也是有些微醺的,迷迷糊糊,只觉大脚趾发痒,于是下意识的挠了起来。我低头看着这“大脑袋,细脖子”的五兄弟,就像慈父凝视自己的儿子,捧着它们还真有些爱不释手......
所以,当第一批女生赶到时,就有幸亲眼见证了我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抠脚的“盛况”。并且因为气味过于浓烈,直接导致两名女生当场晕倒,其余女生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情况。校领导本想以“滥用生化武器”的罪名,给我处分,但在我声泪俱下的请求下,他们决定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五千字检查,唉,算是争取到宽大处理了。
但经这么一折腾,我“抠脚大汉”的绰号,算是声名远扬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为了叫着顺口儿,就索性精简一番。从此,我,就有了“脚汉·毕生”的美誉。
仔细想想,大学真是人生难得的自由时光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随性环境,我和夏落客,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精彩故事。曾经,我也以为自己的大学生活,会一直浑浑噩噩下去。胡吃海塞,打游戏,泡妹子,才是大学的唯一意义。
可墙上的一行红字,从此改变了我和夏落客的生活轨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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