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啤酒,少年和他的老狗。”我低头在手机上打下这行字。
少年呷了口啤酒,丢了跟烤肠给趴在脚旁的狗。那狗摇了摇尾巴,低头欢快地啃着烤肠。
少年挠了挠狗头上的毛说道:“它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少年不该有的沧桑。
我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瘦得要命,仿佛随意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少年也不在意我的眼光,一口气喝光手里的啤酒,把罐子扔在一旁,叮叮咣咣的,他脚旁的狗起身追着罐子玩得不亦乐乎。
“三个月大的时候,我爸妈就把我扔给我奶奶出去打工了,一去就是十年。”说着,少年递了一罐啤酒在我面前,然后又自顾自地打开一罐喝了起来。“后来他们回来了,可是回来的不是人,回来的只有一个信封。”
少年见我没动面前的啤酒,便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继续说道:“他们下矿,塌方了,没一个人出来。矿上的老板在当地有点权势,花了点钱打点,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信封里是一张他们的照片和赔偿的两千块钱。
我倒还好,毕竟我对他们也没什么记忆,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可是苦了我奶奶……”
说到这里,少年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大口啤酒,再看着我的时候,我能更明显地看到他眼里有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那种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眼里的,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霾。看着他的眼睛,我恍惚中觉得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沧浪老人一般。
“奶奶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家里除了我和奶奶也没别人了,我就辍了学照顾奶奶。后来奶奶的病情有了好转。可是赔偿的两千块钱用光了,奶奶身体也不如以前,就只能做些小手工来养家。
奶奶本来是想把我送回学校继续读书的,可是我的心早就野了,老师又不愿意收,再加上家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钱再供我上学了,奶奶也就由着我去了。”
少年脸上的笑意和他沧桑的眼眸形成一种奇怪的对比,可是却又莫名地有些和谐。奶奶的宠爱以及少年的悔恨,就这样如一卷老画一般在我脑海里铺陈开来。
“刚开始只是和一些差不多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地闹着玩,后来慢慢地开始偷东西、打架……”少年又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个精光,把罐子扔在脚旁,那条狗很快就又叼着罐子跑走了,仍然玩得不亦乐乎。
“邻居阿姨送外婆去医院的时候,我正在和人打架,为了一罐偷来的啤酒……”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嗓子像是灌了沙砾一般,眼里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沧桑凝成几滴眼泪落下。
这时有客人光顾,少年起身去给客人烤串去了。
那条狗不知道把啤酒罐子叼去了哪儿,跑到我脚边不住地摇着尾巴。我把桌上仅剩的一个鸡腿扔给它,打开刚才少年递给我的啤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也许是到了这个点儿,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一罐啤酒见了底也没等到少年忙完。
我低头给还在对付鸡腿的狗顺了顺毛,起身离开。本来想着道个别,现在想想似乎没这个必要。
走到巷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少年在烟雾里忙碌的身影,一身的烟火气息却带着一丝笑意,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一句话——
愿他被世界温柔以待。
他其实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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