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二

作者: 喵鱼儿 | 来源:发表于2024-01-12 16:20 被阅读0次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弯着腰继续劳动,腰酸得不行,这还好。脚磨破了皮,疼得不得了,我能感受到鲜红的血从裤管处那里流下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怯生生的询问指导员,能给我个袜子吗?我原本只想要个破旧的毛袜子就行,谁知道指导员低下身子,看了眼我的伤,竟然大发慈悲地说,去医务室吧。包扎一下。我感激的低了低头。他又借了我一双袜子,没洗,散发着点臭味,打开脚链,帮我穿上去。我便能稍微不费劲的走路了。

    到了医务室,指导员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这里的墙刷的惨白惨白,还放着一个医学用的骷髅站在门口,里面放了一张床,用帘子围住了,就隔离成了两个空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端坐在办公桌前,看到我来便起身了。她的模样似乎三四十岁,细细的眉毛和略微上扬的眼尾似乎显示出了她在这一职业上的专业,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表情仿佛一直那么平静。

    来吧,我看看

    我伸出了腿。

    她皱起了眉头,说着:哟,还挺严重,坐好了吧。她扶我坐下来,我一坐到那硬木椅子上,就有一种感觉,我再也不想起来了。接着她拿来酒精,纱布,云南白药粉什么的,开始帮我消毒。

    她看上去是个很健谈的人,证据在于她一开始给我清洗伤口,便喋喋不休的聒噪起来。

    “你们这个活也太累了,我早就说过,一个成年人工作四小时,休息四小时是最人性的。”

    说完,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有些紧张的说,没人听到吧。

    我摇摇头,为了让她安心。她又站起身,咕哝着说:现在这个天气冷嗖嗖的,真是难熬啊。你们牢房有没有暖气啊。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冷了。我有时候穿着外套就睡了。

    她比划着。我频频点点头,一方面是对她这样毫无保留跟我这个犯人聊天的感激,另一方面也在心里找着该接的哈。

    “是啊,这个天气….”

    我才刚起了个头,眼前仿佛走马灯一样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个仲夏的日子,微风习习,树叶沙沙,我站在花团锦簇的向日葵花田,前面站着一位少女,戴着夏天的遮阳草帽,穿着同样花色的连衣裙,她的脸背着我,由于阳光照射,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一切都是那么印象鲜明。她在说着什么,笑盈盈的,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忐忑不安的伸出手,我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放开,而是乖巧的温顺的站在我身边,仿佛要起誓永远陪伴在我身边一样。

    这些画面转黑了。我的视线像被一块轻盈的布蒙上一样。我知道我又犯老毛病了,我又“坠入”了。证据在于,护士不断的摇着我的身体,“喂,喂,你还好吧?”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呆滞的答应道。“哦…对不起,谢谢你。”

    这样说是我的习惯,我天生懦弱,性格胆小怕事,为了不在疯狂的社会不卷进什么麻烦里去,我习惯了无论干什么都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把能说的礼貌用语都摆上一遍。我对所有人都显示出,无论被怎么对待,都不会反击的决心。

    我的脚已经被包好了,疼痛神奇的不翼而飞。我试着下地走了下,只要不用力也不会钻心的疼。我感激的看向护士。她招了下手,示意我可以走了。看来她是那种人,只要把手头的事做完,又回陷入到那种一人工作的专注中。我还想跟她说会话,但她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不理睬我了。

    此时,我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但因为疼痛得到了治疗,我内心相当的安心。脚镣已经暂时撤掉了,我一瘸一拐在狱警的陪伴下来到自己的牢房。他例行公事的用钥匙打开门锁,把我放进去,便离开了。

    牢房里灯光不是很充足,我借着窗户射进来的月光看清了里面。我住的是四人牢房。有一个是老大哥的人物,他叫雷,因打架斗殴把人不小心弄死了被关了进来。他身材魁梧,满脸胡渣儿,谁也不敢惹他。我们都敬畏他,一方面也因当他的小弟在监狱里能平平安安。此时他正在解决人生大事,坐在白色瓷砖的马桶上,用手托住下巴,神情专注的如同在思考未来的道路。还有一个是飞,他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这已经是他的第三幅眼镜了,前面两个因被其他老大欺负都坏掉了,最后他索性就戴着坏了的眼镜、反而再无人看不惯了。他是因为金融诈骗进来的,据说数额还不小。他正躺在床上看书,好像是什么巴菲特的书。最后一个是小贝,年纪才十七岁,他是个单亲家庭,从小没人照顾,便认识了一群社会混混们,他便懵懵懂懂的帮他们贩毒。还好数量不多,再加上他还未成年,就判了几年了事。小贝跟我最亲,一开始他来监狱一无所知,我便亲切的告诉他许多,如今他就像我的小弟一样的存在。

    他一看到我,便匆匆跑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饭盒,里面早已经凉了,由着他的体温还冒着点热气。

    “大米哥,这你晚饭,我帮你打了。”我打开盖子,肚子早饿了,白米饭上浇了一勺黏糊糊的西红柿汁,还漂浮着些褐色的肉块,再配上些咸菜在旁。我哼了一声,表示感谢。

    “哥,你不戴脚镣了。”小贝一下子注意到我身上的异样。

    “对啊,受伤了。”我含糊的说着。

    这两句话一下子把房间里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身上。“小子,可以啊,能把脚镣弄下来,你贡献了几包中华?”大哥抬着头,边擦屁股边站起身。“我就说大米不一般。”飞从书下面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我不太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便哼哼唧唧的回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便拿起铁饭盒靠近窗子,借着微弱的光亮狼吞虎咽。饭菜早已凉了,索性味道还算不错。

    皎洁的月光顺着铁格子映在地板上,照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地。我看着被窗格子分割开的圆月,不由自主的咕哝了一声。“床前明月光。。。”这首诗是我小时候学的第一首诗,不知为何比汗滴禾下土更深入我心。小时候,我一边读诗,一边想象着李白一个人孤单的在房间里。就如同我一样,孤零零的,怔怔的盯着月亮,想着家乡的亲人。

    不知怎的,这句话被飞听到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自顾自念到。“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也是李白的诗。”

    小贝崇拜的说了声,“哥,你懂的真多。”

    “哼,”不知何时雷也躺在了床上,讽刺的说。“太招摇容易挨打,小心这一幅眼镜也给你打掉。”

    飞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这时节熄灯时间快到了,远处传来了狱警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上的响亮声音。

    我胡乱的趴了几口饭,洗干净饭盒。如果留到明天再洗的话,上面的饭菜会粘到一起,根本刷不下来。我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洗漱,因我本身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这些过程必不可少。

    冰冷的水冻得我手通红,几乎有点抽筋,我只好过一会就换一只手,完了我便爬上了小贝的上铺。另外三个人早鸦雀无声了,但我知道他们几个肯定没睡,在这个月如银丝线泻下的美丽之夜,他们三个人肯定在各想各的事情,也许是家人,也许是那久违谋面的爱人,或者是明媚的春光,一览无遗的草地。

    我不去想,我也不敢想。我只好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催着那睡意来到自己身上

    这时我听到小贝在下面说,“米哥,晚安。”

    晚安。我在心里面说到,便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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