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了毛毛细雨，不远处的高山上还有白茫茫的雾，看不清远方。四周的房屋，稻田里的禾苗，公路上飞驰而过的货车，都被这飘零的雨滴所盖住，整个村子灰蒙蒙的，还有一点儿冷。
推开家门，觉得有点冷清，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把灯亮了起来。喝了一口水后我就在家门口站着，我呆看着那些模糊的房屋农田树木杂草，还是上一次离家的样子，可好像又哪里不一样。
我妈打电话给我，和我说冰箱里有鸡蛋，青菜，花生，让我自己炒着吃。挂了电话之后又打过来嘱咐我“先不要吃肉，烧菜只能用花生油。”外公去世的这几天，妈妈一直住在外婆家。我赶到外婆家的时候，发现妈妈有些憔悴，我问她是不是没有睡好，她说：“是哦，这几天都很少睡。”
七十多岁的外婆坐在我的面前，佝偻着身子问我妈妈：“这是谁？”亲戚们低估“老婆子糊涂咯！”妈妈愣了一下，看了看我，然后对外婆说：“妈，这是我的女儿。”外婆看了看我妈妈，又看了看我，还是不说话。亲戚们指了指我妈问外婆“老婆子，那你记得她是谁不？”外婆咯咯直笑：“记得记得，这是我的女儿。”
外婆老了。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外婆一直是佝偻着身子。听我妈说，外婆年轻的时候出车祸，把肋骨摔断，腰再也没有直起来过了。外公生病的这几年，外婆每天去猪肉铺买一跟排骨，“排骨汤有营养，要给你外公多喝点哦！”
外婆坐在门口的一个小凳子上，身子弯的小小的，她用右手支撑着脸，再眯着眼睛，一会儿又睁开。这是她对抗疲惫的方式。
我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婆的旁边，她咯咯地对我笑：“小千都长那么大咯，外婆也真的老了老了。”我说外婆你冷吗？她摇摇头，说不冷。然后呆呆地看着前方：“你外公走了，我很舍不得他。”外婆告诉我，她很害怕，可是怕也没有用，每个老人都要经历这些。
每一次回家内心都要受到触动，除了热烈、鲜艳，还有颓败和衰老。老人们相继去世，那些蹭蹭长大的小孩我竟叫不出一个名字。害怕看到疾病、衰老，可这些事情都是在实实切切发生的。
回学校的前一晚，爸爸问我明天几点的车，我说八点。第二天订了一个七点的闹钟，起来时发现爸爸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煮了粥，煎了鸡蛋、鱼、还有青菜。我说吃不了那么多的，煮一点就好。他说你多吃点，吃不完就算了。
爸爸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我妈：“起了吗？给小千煮早餐了吗？你先煮好再叫她，让她多睡一会。”我爸：“煮啦煮啦，现在吃着呢。”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扒了一口粥到嘴里，不再说话。
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在我准备离开家门的那个早上，我爸妈就是这样起了个大早，等把早餐准备好了再叫我起床。那天我总是不敢起得太晚，蹦哒到厨房看他们煮早餐，我妈总是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对我笑：
“不用起那么早的，早餐妈妈帮你准备，睡好了吃好了等下就不晕车了。”
我拿起包包准备出门，妈妈刚回到家。我说：“阿妈，你回来啦？我要回学校咯！”我妈把车子停好，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袋面包塞给我：“路上饿了吃。”
我和妈妈相跟着走到了村口，司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我说“阿妈，你回去吧，我走哦！”妈妈的脸上浮起笑容：“好好，到学校了打电话给我。”冷风中，妈妈的鼻子都冻红了。我不再说话，和妈妈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我转过身看我妈。
刚好雾气消散，看到了母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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