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城市再也没有你

一切都是毫无征兆！

我没有感觉到，潇湘更是没有感觉到！

周一的清晨突然就不再下雨，再怎么美的城市，每天不停的下雨也会让人心烦。反正我是特别讨厌这样的天气。

到了上班的点，公交、地铁都是人满为患。好在潇湘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七点半起床，八点出门，九点之前到公司。一路的颠簸，眯着眼，听几首歌。聊以慰藉这漫长又无聊的时光。

认识潇湘 的那一年我们都是二十岁，初入社会菜鸟一个，对爱情又都充满着向往，只是我俩的想法完全不同。

潇湘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孩子，安静的时候只能听到呼吸声，不说话，就一个人静静地或坐或站着，目视前方但又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你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也依然猜不到。如果哪天她想出去了，那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哪里都是她的乐园。

我们都在北方的小城工作，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至于后来为什成了朋友谁也说不清了，反正一起度过了许多很有意思的日子。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和潇湘成为朋友，我只想说有一种心有灵犀是不用解释的。她是个很细心的人，有时候会有点孩子气每天都很开心，不会考虑什么远大的目标，更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平平淡淡的一个人。但有些时候我还是能看到她的些许忧伤，至于为什么忧伤，她没说，我也从没问过。

只是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了潇湘的眼泪，我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坚强，也并非现实中那般冰冷。

时间定格到某个周六，我在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已不知几点，只听见一阵电话铃声后有哭声，吓得我丢了所有的东西奔向隔壁的房间。潇湘还和往常那样坐在那里，看了一半的书扣在桌上，手机掉在地下，我站在门口不知所错。突然潇湘抬起头看了看我，大声的哭出声来，我走过去抱着她什么都没问。我知道她哭完了会有自己的决定，选择说与不说。就这样一直到天黑下来，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潇湘也已从大哭到小声抽噎再到默默流泪，然后是是静静的抱着我。

潇湘说，我饿了，想吃水煮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可乐鸡翅、蘑菇青菜，哦，再来碗西红柿蛋汤和一碗米饭。我们去了楼下常去的那家小店，一顿饭没有任何交流，潇湘吃了我认识他一来最多的一次饭，我却食不知味。终于潇湘从一大碗米饭中抬起头，却说了句我没带钱。我去结了账，潇湘已在门口等我，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语。我以为今天潇湘不会和我说什么了，谁知道进了门，潇湘张口了，她说，他死了。我，没懂，也没法懂。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潇湘说。

1985年的一天，北方小城的某个小医院有个孩子降生了，小小的，软软的，可爱极了，可是除了父亲，好像没人开心。这是长大后父亲告诉我的。 父亲还说这一天阳光好极了，这天之前的一周都在下雨，从未晴过。

父亲说，母亲长得好看极了，头发又黑又长，眼睛大大的，神采飞扬，即使在怀我的时候也像个小姑娘。每当说到母亲，父亲总会不自觉得陷入回忆，可我却是一片空白。

潇湘说到这的时候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可我却明显的看到了她的那种不知是不是悲伤的情绪。

我心中有一百个疑问，但我没有说，我知道关于这个故事还有很长。

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好奇，怎么我的身边只有爸爸，别人家的小孩好像跟我不太一样。我就问父亲，父亲说，你和他们都一样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妈妈呀去了很远的地方，要等你上学成绩好了，爸爸就会带你去妈妈那里生活。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摸着我的头。

潇湘不自觉的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微微的笑了一下。

于是我好像听懂了一样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我好像真的听懂了，很快我上了幼儿园，在班级里我是最听话的孩子，老师们都很喜欢我，每次都能拿到小红花，我觉得我可以去找妈妈了，可是父亲并没有提起。于是我又开始读了小学、初中，每一次考试我都是名列前茅。我考进了我们那最好的小学，又去了最好的中学，父亲开心极了。我以为这次父亲一定会带我去找妈妈，可父亲还是没有提起，离上次提起妈妈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时的潇湘好像有些难过，又有些我读不懂的情绪。哭过的眼睛肿的像桃子，嗓子也沙哑着，让人心疼。

可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怎么能听不到外人的声音呢。

潇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我讲话。

我听了很多关于父亲的故事，知道了妈妈是走了不要我了，怎么可能找到她呢。

原来，父亲一直再骗我。

潇湘的语气重极了，好像带满了恨意。

终于有一天，在听到隔壁奶奶的话之后我爆发了，我回家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这之前我们从未争吵过，因为父亲总是笑着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我歇斯底里的朝着父亲大吼，把听到的那些话都说给他听，像是诉说我多年的委屈，父亲还是不说话，可我感觉我快要疯了。我说，你要是不给我解释，咱俩就断绝关系，就这一句话，让原本沉默的父亲说话了。

父亲可能是气的颤抖着身子，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父亲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说，你妈生下我就走了，没有任何原因。这么多年我也想不通她为什走，连个招呼也没有，哪怕说个理由也好。

我们的女儿那么可爱，那么优秀，她怎么就舍得走呢？

父亲似是喃喃自语，说着自己的疑惑。突然他抬起头坚定的看了我，说不管你妈妈是怎么想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疼爱的丫头。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会屋里了。我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好久好久，周围的人好像散了，我不知道。

潇湘木然的坐着，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那就陪你沉默吧。

这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起妈妈，父亲也没提过，周围的人好像也都避开我似得不再提起。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上学吃饭睡觉，成绩自然名列前茅。可我与父亲之间好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交流的越来越少。虽然我知道妈妈的事情不能全怪父亲，可我就是不知道该埋怨谁。于是，后来我选择了一所寄宿制的高中，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是拿了生活费就走，偶尔吃饭过夜。

潇湘顿了顿说，其实我能感觉到很多次都想和我谈谈，可我每次都不说话，时间久了，父亲终究没再说些什么。

终于高考了，也许是老天住弄，虽然我考了高分，但依旧没能走远。我去一家离家不是太远的地方读大学，每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直接打到卡里，从来都没迟过。

我知道他很想我，关心我，可我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大学四年我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去住几天，然后匆匆的走开。现在想想还真是没良心。

潇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发泄一般。

毕业的时候我回了趟家，离上次回家大概有一年了吧，父亲高兴极了，买了好多吃的。人也突然变得开朗了，说了好多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我听着没有任何兴趣，可父亲却说的眉飞色舞。

什么张大娘的儿子出国留学了，老是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结婚了。突然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前院的林叔叔上个星期过世了，肝癌，死的时候就一个人，真可怜。

听到这我突然怔住了，前院的林叔叔对我最好，小的时候总是拿些小零食，小玩意给我，去年回家见他还那么强壮，怎么就死了呢？她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怎么没人照顾他呢？我心中满是疑问，父亲好像知道了一样，接着说道。

半年前查出来的，他儿子小林在国外念书，你林叔叔呀硬是没告诉他，直到去世，还是别人打电话通知的。

怎么会是这样呢，半年了，难道小林没跟父亲联系过。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半年之久没跟父亲联系过，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我抬头看了看父亲，父亲老了，有白发了有皱纹了也瘦了，再也不是那个健壮的小伙子了，我有些微微的难过，却又觉得父亲身体一直都不错，不会像林叔叔一样得病的。

在家待了几天我又匆匆的准备走了，这次父亲再也没有欲言又止，父亲站在我房间的门口说，丫头，上班不比上学，你要是累了就回家。我没有抬头就嗯了一声，父亲送我出门，跟我说，丫头长打电话回来，我还是只嗯了一声。

我还是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倒是尝尝给我来电话，但每次都被我匆忙的挂断，我从来没问过他过得怎么样。直到上个月我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他病了去了医院。我给他打电话问他，他说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说不用我回去，耽误我工作。

我还真没回去，我真的以为没什么的，他身体一直那么好，怎么就会是绝症呢。

直到刚刚那个电话打来我才知道，他得了和林叔叔一样的病，连离开的方式都一样，孤独一人。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会那么埋怨父亲，是我自己自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是他走了，没人疼我了。

潇湘抱着头抽泣着，我依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这个故事多么想小说的故事，怎么就会发生在你身上呢？

潇湘，你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就偏偏是你呢？

天好像有些发亮了，潇湘说，我要回家看看他，然后去一个南方温暖的城市生活，再也不会回到北方，因为北方再也不会有他了。

我陪她收拾完行李，问她，真的不回来了吗？她说不会了！送她去车站，到了门口有许多话想说，最后还是没说，只说了一句珍重。

潇湘笑了笑，挥挥手走了，没有回头。

这之后我们没有联系过，虽然我是那么想问问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去南方，有没有找到一个温暖的城市，有没有找到一个温暖的人，有没有放下那段过往？可我最终还是没有打出电话，因为我知道她想说的时候会说的。

现在的依然在北方的小城，吃饭上班睡觉，过着平淡的生活，很少和别人提起你，因为，北方的城市再也没有你。